商折霜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却见萧临春那鬼爪子晃晃悠悠地举起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赫然写着“桐村”二字。
商折霜:“……”
这不是她先前放在袖中的东西吗?
没想到这萧临春不仅没皮没脸,手脚还不干净!
可她才刚升起骂萧临春一句的念头,便又生生地给压了下去。
若她骂了萧临春,不是连带着把自己也骂了吗?
罢了罢了,和气生财。
“你去桐村做什么?”
“娘亲的故乡在桐村,死后便也葬在了那儿。生前我算是尽了孝道,死后也想与娘亲告别一句,才能安心投胎。”
“那你就不管你那没有意识的鬼身了?”
“反正它在那儿也只会日日夜夜地重复着换脸皮的动作,没了我,更是连一丝戾气都不剩,又不伤人,不过如一个灵魂出窍的人一般,怕什么?”
萧临春的鬼爪子依旧紧紧地扒在商折霜的衣袖上,生怕自己话音未落,商折霜便将她甩了去。
“你不觉得我这孝心日月可鉴,应当捎上我一程吗?”
“不觉得。”
“……”
但说归说,商折霜终归还是拗不过萧临春的一通胡搅蛮缠,只好任她钻进了自己的袖中,紧紧地附在了袖内。
夏日炎热,纵使是夜间,也难以驱散人心头的躁意。
萧临春是鬼身上剥离下的一抹执念,至阴至凉,笼在袖中就宛若一块冰一般,于商折霜来说,也算是第一次发现了她的价值。
是以明明是在盛暑之中,商折霜赶路的速度不减反增。
这一人一鬼,仅仅花了不到三日便赶至了桐村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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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村只是空域无数不起眼的村落之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平无奇得很。
萧临春来此是为了见娘亲最后一面,与她告别,而后遁入轮回,但她却摸不透商折霜究竟要来这儿干嘛。
于是这一路上萧临春又开始想尽办法地缠着商折霜打听。
“你来这桐村作甚,难道这儿有你的小情郎?”
“不对啊!你的小情郎不该是那位司公子吗?”
“那你去桐村做什么,莫不是脚踏两条船!”
……
许是萧临春压抑了一辈子,也没有个倾诉的人。变成鬼后,无拘无束了,便尽想着怎么把这辈子没说够的话给补全。
于是商折霜就成了那个遭罪的人。
商折霜躺在瓦上,将袖子迎风一甩,便将萧临春甩了出来。
萧临春摔得头晕眼花的,又差点被夜风刮跑,赶忙紧紧抓住了一根商折霜临风扬起的头发丝,之后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幻出了个人形,躺在了商折霜身侧。
商折霜打了个哈欠,转过了身子,不想搭理萧临春。
而萧临春却是越挫越勇,也不管商折霜愿不愿意听,便径自说了起来:“这桐村可是有规矩的,你今天必须仔仔细细地听我说,若坏了规矩,到时候任你神通广大,也都是要被诅咒的。”
她颇为认真地复述着儿时娘亲对她所说的坊间传言,神情也带上了几分敬畏与肃穆。
“桐村的夜晚不能外宿,必须宿在封闭的屋内。像你这样,日日睡在瓦上、树上甚至于草地上都是不行的!”
她正说得起劲,却见商折霜懒懒地投来了一记目光。
“你?”
“好吧……我们……”
萧临春小时候虽过的是苦日子,却也不曾风餐露宿过,更别提后边收了萧融秋的钱,住进了五脏俱全大宅子的事了。
可这几日跟着商折霜,她却是没少吃苦头。
虽她一般只是呈现出一团黑雾的模样,偶尔才幻化出脸或手,附在商折霜的袖中,但商折霜一人在树枝上睡着后,她却要随着那垂下的袖子吹一夜的风。时不时还能看到些什么怪东西,从她面前以各种奇怪的姿态路过。
就算她也是鬼,面貌还十分可怖,可生前终究有着颗小姑娘的心,看着那些东西还是瘆得慌。
她又忆起了儿时娘亲与她说的那些桐村的传说,不禁打了个寒颤,正欲开口再与商折霜说道说道,让她好歹升起些警惕之心时,迎面吹来了一阵晚风,将屋檐下行人的议论声吹入了她们二人的耳中。
“你昨儿夜里有听到那鬼哭似的笛声吗?”
“听到了听到了,吓得我一宿没睡呢!”
“哎,前些日子林家大儿子在那间荒屋看到了可怕的景象,隔日就疯了!”
“真是让人害怕得紧,夜里真不能留在外头,会被怪东西缠上的!”
……
萧临春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发现他们所说,与娘亲给自己讲的故事全部严密贴合上了,是以侧过了头,以眼神试图说服商折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