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商折霜已然落在了她的身边,长袖一笼,便将她收入了袖中。
一个尖锐的碎裂声随着那道落下的雷在耳畔炸开,饶是她们已经离得挺远了,耳膜却还因着那个声响而震颤了一下,隐隐作痛。
“你这是……”萧临春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商折霜刚刚那番举动的意义何在。
“你不是来寻那法器的吗?这样利用那精怪毁了法器强行破局……你……”
她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看着眼前那面碎裂的镜子,倏地觉得有些荒唐。
她们此刻依旧站在这间小小的木屋内,只是这屋子已然褪去了刚刚幻境中空旷的模样,杂七杂八地堆了不少东西,显得有些拥挤。
商折霜没有回话,走了两步,捡起一本灰扑扑的书,掸了掸其上的灰尘,将它收入了怀中。
“你就是来找这个的?”
萧临春说话时,喉咙似被人掐住了一般,语调有些失真。
“也不知是谁将这法器封在了这个地方,害得区区一本舞谱都能汲取了它的灵力,变幻为精怪,寻它还真不大容易。”
商折霜好似听不出萧临春话语中的讶然,随随便便就接了一句。
萧临春白眼一翻,刚想抱怨,却见屋内的阴暗处突然闪过了一抹白。
她吓得一个哆嗦,猛地抓住了商折霜的衣袂,颤颤巍巍地探出了半个脑袋。
而商折霜显然也看到了那抹白,但她却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甚至没有丝毫犹豫,便向那抹白走去。
这姑娘还真是没个消停。
萧临春生怕自己再受到什么惊吓,又将头给缩了回去,一言不发地躺在商折霜的袖中装死。
商折霜本以为桐村传出夜不能出的流言,是因为这法器夜间作怪、徒生幻象。可那道白影又让她将原本松懈下的心神,提了起来。
莫非桐村还有什么别的精怪作乱?
她眸色一凛,刹那间抬指,将眼前那堆摞得高高的东西,尽数向白影的方向推去。
堆积如山的书籍、旧衣料,还有一些看不清楚是什么,覆了厚厚的灰的东西,如山体滑坡一般轰然倾泻而下,掀起了一阵厚厚的灰尘。
商折霜退后一步,眯起眼睛,待那些尘埃消散尽了,才又往前迈了一步。
在那堆堆成小山包的东西中,似乎真埋了什么。
先是置于最顶端那本发黄的书微微动了一下,之后这座“小山包”倏地开了个豁口,一个脑袋从其中探了出来。
那人的身上虽沾了不少灰,但一双眸子却极其清亮,没有任何的狼狈与恼怒,甚至于风轻云淡,仿佛被埋于杂物之中的不是他。
他从那堆东西中站起了身来,将指尖拈着的黄符随手一丢,任其轻飘飘地落到了商折霜的脚边。
伴随着他站起身的动作,商折霜还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响声,似乎是那破碎的法器,因他的举动而被触碰所发出的声响。
司镜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一弯唇角,却没有任何温度:“商姑娘的破局之道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商折霜瞥了一眼脚边的符纸,想象了一下司镜正为这法器解开封印时,法器突然炸裂的场面。
——有点刺激。
“若是知道司公子在破局,我定是不会这样做的。”她撑起了一副假笑,强行压下了心中的心虚。
她来此不过是为了这本舞谱,自然不会在乎什么法器,也从未想到这舞谱竟因吸了这法器的灵力,而化为了精怪。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干脆直接利用了这精怪,打碎法器。而精怪失去了法器的灵力支持,也自然会变为原来的模样。
本是省力之道,一举两得,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司镜竟要取这件法器。
商折霜偷偷瞄了一眼司镜面上的神情,复又将头垂下。
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但不知为何,面对司镜这般从容的模样,竟觉得有些胆怯。
就算是她这样不爱多管闲事,算得上淡漠的人,也少不了在涉身处世中有不同程度的情感表达。但司镜此人却似一个死物一般,无论面对什么,都不会有过大的情绪波动。
就如同此刻,她的举动令他功亏一篑、一身狼狈,可他却依旧持着那副淡然的面孔,好似自己先前做过的努力都无关紧要似的。
商折霜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困扰了片刻,垂着头一直没有言语,却不知司镜看到她的时候,心中不如面上那般平静,而是泛起了微微的波澜。
一见到商折霜这张脸,司镜便回想起了在出门前,风露楼那守夜的堂倌,特地赶来与自己说的话。
那时的他正欲翻身上马,就见一个身影直直地冲到了他面前,继而就在大街上,拿出仿佛要宣告全天下的气势大声道:“公子!商姑娘临走前,说她对您也思念的很,此番回来您一定要去看看她,这眷侣间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么!”
司镜:“……”
他一时摸不透这堂倌话语间的含义,想了许久才确认近日与他和这堂倌都有联系的商姑娘,该是只有一位。
是以他越看商折霜,越觉古怪。本是如轻风皎月般淡然的眸子,也浮上了一层浅浅的疑惑。
“司公子?”商折霜见司镜不说话,好似陷入了沉思,更为心虚。
“无妨。”司镜敛去了眸中那抹微不可见的情绪,抬步踏出了那堆凌乱的东西,而后转头对商折霜报以一笑,“望这次真是山水不改,后会无期了。”
窗外的风声已然静止,司镜离去的脚步声也很轻,甚至压不过窸窸窣窣的虫鸣。
商折霜怔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他这是将自己原先与他说的话,又还给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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