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拿几十年的灵力去修补一只必将投胎的鬼,是一笔多不划算的买卖,更何况上千年的阴气它是有,几十年的灵力它还真没有。
商折霜见棺巫沉默,随手就从那堆积成小山的宝物中拿起了一柄玉尺,拍了拍棺巫的脑袋。
棺巫顿时有种被夫子教育的错觉,得亏不是手板,要不这感觉便加更真实了。
它嘟嘟囔囔地开了口,解释了一下情况,言语间皆是渴望商折霜拿了它东西,就放它走的希冀。
然商折霜却只是用手托着腮,一副苦恼的模样,片刻后如雨过天晴般明媚一笑:“既然灵体难以修补,那便直接送她去投胎吧。”
棺巫脸色一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不过,若真的静下心来细细斟酌,这件事于他们两个都没有灵力的人来说,的确是比修补萧临春破碎的灵体来的容易得多。
棺巫被绳子捆着的身子,蜷缩得活像只被烤熟了的长虫,而后这“长虫”极不情愿地缓缓挪到了那座“小山”边,指了指一个容器。
那容器好似是琉璃制成的,在黑暗中闪烁着透亮的光芒,只有巴掌大小,一手便可握住。
“这东西虽然只是个残次品,不如聚魂灯,但也有将破碎灵体聚齐须臾的作用。”
商折霜拿起它,在手中掂量了半晌,沉吟片刻才问道:“你说的须臾是多久?”
棺巫的嘴微微咧开,露出了黑黄的牙齿,之后发出一声仓促且尖锐的笑声:“这须臾可能是一盏茶的时间,也可能只有一刹,一切都看灵体的破碎程度和……你的运气。”
刚刚商折霜找了它许多不痛快,就算它此刻受制于她,言语间还是忍不住情绪化,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之后,它便又结结实实挨了商折霜手中玉尺的一下揍。
棺巫捂住了脑袋,开始低低地咒骂,仿佛是隐忍至极过后的爆发。然这爆发却又小家子气得很,昭示了它此刻骂有余而力不足的本质。
远处薄雾飘渺的重峦叠嶂间蔓出了一丝红光,一轮红日不知在何时,已然露出了个头。
棺巫面色一凛,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惶恐,挣扎的力度也更大了些。
就在此刻,商折霜浅淡的话语飘了过来。
“会死吗?”
听闻这话,棺巫愣怔了片刻。
它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触及过生死这个问题了…这问题久到,它甚至忘了它或许也曾是一个人。
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日光不足以让它死去,但却能折损它千百年来积攒的阴气,让它大伤元气。
“走吧。”商折霜只一抬手,便解开了它身上的绳索,顺带将身旁萧临春身上的符咒也揭了下来。
随着棺巫身上绳索的解开,地上那堆本还成山的宝物,似听到了什么召引一般,只在一刹,便又被再次封入了那口大大的棺材中。而棺巫萎靡而佝偻的身躯,也在同一时刻,消失在了远处日光难以涉及的黑雾之中。
“跑得倒挺快。”
商折霜将萧临春的灵体小心地收入了容器中,在日光追逐至她发梢之前,足尖一点,便往萧临春鬼身所在的小屋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开了个预收《神无处不在》
大概讲的是一个非常规的追妻火葬场故事,小天使们感兴趣可以收藏一下~(鞠躬)
第15章 平旦(五)
萧临春沉在梦魇之中,脑子一片混沌。
在梦中,她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娘亲。
幼时,娘亲总是抱着她,或是哼着桐村的歌谣,或是讲着未知的传说。那时候的日子很清贫,却总能熬出些甜味。
后来,她遇到了萧融秋。
她不得不承认,她很羡慕萧融秋,甚至羡慕到有些嫉妒。
她羡慕她拥有的锦衣玉食,羡慕她浑然天成的大家之气,羡慕她有一个愿意宠着她纵着她的爹……
但纵使她们的血脉出自一处,身份云泥之别,她却并不恨她。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萧融秋的错,而她也很清楚的明白,就凭萧家与她当时的差距,萧融秋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在空域的抹去她的存在,而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与她做一笔交易。
更何况,如萧融秋所说,萧老爷的侧房诸多,就算不育有子嗣,像她与娘亲这样的人,也难以在她们的手中存活下去。
可人总是贪心不足的。
她以为她收下了萧融秋给的那笔钱,就可以幸福了,其实却不然。
如饭饱思淫/欲的道理一样,当生活的某一阶层达到了满足之后,她便会开始奢想更多。比如萧家的这个身份,就是她就算死,也无法忘怀的一个执念。
在这一瞬,萧临春倏地觉得自己好坏。
这本就是一场公平的交易,萧融秋给足了她选择,也并没有干涉她。而她甚至以划破那张与萧融秋有五分相像的容貌,做出选择,立下誓言,又怎能因着这一点点旧念,便破了誓言呢?
想到这儿,她又倏地觉得有些难过。
真的是她坏吗?
她想要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很简单,但却终此一生不能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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