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之所以对舟雪如此上心,却也是看在了司镜嘱托的份上,否则,舟雪于她来说,着实连个过客都不如。
她少有地寻思起了司镜在外受的伤来,最终还是趁着泊岸来的空隙,悄然离开了舟雪的屋子。
虽然她现在也不知晓泊岸与舟雪实际的关系为何,却也能清楚地判断,至少他在短时间内,不会伤了舟雪。
司镜的院落就在她的院落之旁。
商折霜第一次如此庆幸,当初随意捡了个理由住在了他的院落边——这样省去了不少她寻路的时间。
府中的医师为司镜看完了伤,便下去熬药了,此刻司镜的门前只余戚伯一人守着。
戚伯远远便瞧见了商折霜那抹极为显眼的、明红的身影,不免讶然了片刻。
他原以为自己与商折霜那样一番对话后,眼前的女子该是更不愿来了,却没想,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商折霜便翩然而至。
她的轻功很好,走路也和猫儿似的,不发出一点声响。
若不是一身红衣煞是显眼,戚伯怕也是不会察觉到她的到来。
而比起对她怀有几分犹疑的戚伯,商折霜的表现完全可以称得上坦然自若——就似完全遗忘了之前与戚伯在廊上的对话似的。
“商姑娘来看公子?”戚伯有些讷讷地开口,面上也带了几分尴尬的神情。
“戚伯不是觉得,这是我应当做的么?”商折霜扬起一抹笑来,明澈而自如。
若是他人说出这番话来,戚伯或许还会觉得,她是怀了嘲讽或报复之心,为的是针对他先前所说的话。但偏偏眼前之人的笑,宛若刚刚消融雪水的天光,不含任何杂质,明晃晃的,叫人难以升起以恶意揣度她的心思。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心底竟莫名染上了一丝释然,为她开了门,待她走进去后,又将其掩上。
他知道公子不喜欢有人守在他的屋内,但若这个人是商折霜的话,那一切的既定,便会变成未知了。
司镜的屋内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与他身上常年带着的味道一致。
若是常人,或许会觉得这味道如司镜此人一般,淡雅而带着微微的苦涩,能安人心神。
但商折霜却偏生极讨厌草药的味道。
她现在甚至觉得,司镜此人哪都挺顺眼,而独独败了她对他好感的,便是这草药之味。
她放轻呼吸,想尽量少吸入这让她整个人都泛起烦躁的味道,继而才调整好不太愉快的心情,走近了司镜的床榻。
司镜的床榻之前摆着一个木雕的屏风,其上雕着的竟是寻常寺庙中,也难以瞧见的十八层地狱中的景象。其上的诸鬼、神佛的姿态都栩栩如生,或怒目圆睁,或痛苦扭曲,叫常人一看到,便能胆寒几分。
而商折霜是不怕这些东西的,只是觉得有些怪异。
空域本就多怪力乱神之事,住在空域的大多数人,更是对这些事唯恐避之不及,各个都想着如何请神拜佛,生怕招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可司镜身为司家家主,不仅不供奉神佛,竟还毫不避讳地在自己的房中摆放着这样,在寻常人眼中象征着“大凶之兆”的物件,着实容易让人升起古怪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霜霜:我真的不是没有感情,我只是困了没睡醒。是那种春困秋乏夏倦冬眠的困。
戚伯:……
第33章 食时(七)
商折霜伫立在屏风前看了少顷,才绕过了屏风,往床榻之前而去。
而司镜双目紧闭卧于其上,似是被魇着了,往日温润眉宇微微蹙起,整个人透着若白纸般苍白的病态。
商折霜从未见过司镜如此姿态。
他一向都是从容的,临危不惧,宠辱不惊。
无论在他人眼中多么可怖的事情,似乎只需他的一笑,便能化解。而这样一个若有仙骨之人,此刻却抛却了那份仿佛与生俱来的无畏,叫她一时竟升起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地端详司镜。
眼前人虽眉骨颇高、鼻梁挺拔,但那张面庞上,却偏生没有凌厉之气,线条柔和,泛着宛若皎月般孤清,却溶溶的温和之意。
她一时看得有些出神,也未曾注意到床榻上的司镜,指尖微微动了动。
其实司镜伤得并没有戚伯所说的那般重。这样的伤,养几日便能痊愈,只不过路途甚遥,让他睡得沉了些,才没察觉到房中有他人的存在。
许是睡得太久,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只一瞬,便对上了商折霜那双已然涣散的秋眸。
不自觉的,他弯了弯唇,凝视着她,似乎想就这样等着,看她何时才能回过神来。
然商折霜的思绪早已神游九天。
她最初想着的是,如司镜一般的经商之人,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毕竟司镜此人心思缜密,虽不擅武功,但习惯性将自己置于险境,还不愿带任何帮手这点,却是不合常理的。
但到后来,她越想越偏,脑中光怪陆离,想着的也不仅仅限于司镜了。
司镜瞧了她许久,见这姑娘似乎没有回神的征兆,才含着笑意唤了一句:“商姑娘这是在我榻边想什么呢?”
商折霜被打乱了思绪,怔了片刻,才发现司镜已然醒来。
她一向自若的眸子划过了一丝慌乱,似在做亏心事时被抓了包,面上也第一次剥下了那抹常存的慵懒与肆意。
司镜低低地笑了一声,倒显得面色不再那么苍白:“商姑娘莫不是太想要这司府,还在可惜我没死在外头?”
“是挺可惜的……”商折霜骨子中的那股劲又被司镜给生生逼了出来,眼前人总是能三言两语便挑起她的情绪。
“商姑娘,没有人教过你,若想得到一人的身后之物,在那人生前,便要好好待他么?至少,也该将他骗得团团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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