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似偶然在外看到了一只色彩鲜艳的鸟雀,将它带回,困于笼中,日日护着。却忘了他最初并不是因为它的美丽,才将它带回的,更忘了这只鸟雀也未必想被他拘于笼中。
他艳羡她的自由,将她留在身侧,将自己的希冀寄托在她的身上。他一直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做得很好,其实却不然。
——他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她。
当这层简单明了的薄膜被捅破了之后,司镜倏地觉得自己的所做有些荒唐,又有些可笑,继而心下便只剩了释然。
“是在下的错,若商姑娘愿意,能助在下一臂之力,也是在下之幸。”
他的言语仍旧是谦恭的,甚至于过于客套,但商折霜却觉得与之前情境截然不同了。就好似堵在他们之间沉积已久的淤泥被扫尽了,瞥见了一隅可以立足的洁净之处。
她眉眼明朗了许多,而后轻轻一触司镜的肩膀:“既然如此,你我便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就不日日司公子司公子的叫了,怪别扭的。”
“别扭?”司镜的语调带上了笑意,眸色也柔软了下来。
“是啊,我这人日日漂泊在外,从不拘于礼数,与你相识之后,虽你让我不要见外,但你这态度,不就是见外么?”
商折霜的眉眼虽是明媚的,但还是肉眼可见的晕着一层,泛着醉意的迷蒙。
司镜哑然失笑。
想来她今天若是没有喝上这几壶,也不会与他说这些。
他示意戚伯先回去,而后将身上的外袍褪下,搭在了商折霜身上。
商折霜眨了眨眼,凑近了他些,轻声道:“司镜,你这算是应允了?”
“我说过,既然我选择将你带回,你就不必将自己当作外人。”
“嘻……真神奇,有朝一日,我还能有朋友。”
商折霜偏了偏头,将冰凉的双手捂在了自己发热的面上,就这样定定地看了司镜许久,而后嘟嘟囔囔了一句,“我这是在说什么呢?脑子不大清楚。”
司镜亦随她顿了顿,似是有些哭笑不得,显然不明白明日清晨,她是否还能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但既然承诺做了,便没有反悔的理由,是以淡淡道:“若倦了便回去休息吧。湖心风凉,若你不日后还要随我去处理那烂摊子,染了风寒可不好。”
商折霜的眼眸本就快阖上了,听闻司镜与她说话,才懒懒地抬起一半眼皮。
她懵懵懂懂地好似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继而点了点头,使了轻功,歪歪斜斜地越过了几顶屋檐,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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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节已至仲秋,澜城也愈发的寒冷了起来。
司府中的人都添置了不少衣物,唯独商折霜依旧如往日一般,穿着那身单薄的红衣四处晃悠。
若不是那如火的颜色,好似能唤起人们心头最后一丝暖意,不然现在任谁看到商折霜,都会觉得那单薄的衣服好像穿在自己身上似的,只一眼就能叫人泛起冰冷的寒意。
而商折霜却是不甚在乎,直至某日她瞧见门外挂了一件殷红的斗篷。
那斗篷不知是什么布料织成的,极为柔软,摸上去暖融融的。
她先是怔了怔,仔仔细细地将它打量了一圈,才将那斗篷取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在这一瞬,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就连此刻阴沉沉的天幕,都不再那么惹人厌烦。
商折霜捏了捏斗篷的领口,摩挲了片刻,将斗篷束得更紧了些,这才有些雀跃地迈上了长廊。
司镜平日若无事,不是在屋内,便是在湖边的前堂,想寻到他并不是件难事。
她慢悠悠地从长廊上晃过,任凭晕上长廊的水雾拂过了自己的面颊,而后目光循着茫茫的水雾,跃至了司府前门。
商折霜的眼力极好,一眼便瞧见了静立于门边的司镜,然他的身侧却好似站着个她不认识的人。
她又走近了几步,一眼便凝在了司镜身边那个穿着姜黄色锦裙的姑娘。
那姑娘长发及腰,发髻上簪着几只玉石雕制的蝴蝶,翅上有蛟珠点缀。而她的耳际缀着一对精巧的梧叶状的耳环,金灿灿的,即便此刻日光被云层遮蔽住了,也依旧能泛出熠熠的光芒。
商折霜的步伐放慢了片刻,看清了那姑娘手上抱着一套精心缝制的衣物,像是秋装,针脚细密,花纹繁复,乍一看与司镜那如竹的身姿莫名相配。
她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古怪感觉,身子先思维一步做出了反应。
于是司镜便在余光中瞥见了这么一幕。
——原先一向若秋风般张扬飒沓的姑娘,此刻正拎着裙摆,迈着小碎步向他跑来,脸上漾着若秋水般温软的笑意。
只一瞬,便能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继而忍不住弯起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 商·喝了酒就ooc·戏精上身·折霜
第37章 隅中(二)
“司镜!我寻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儿!”
商折霜跑到司镜面前时,微微喘着气,如桃笑靥红润——一点也看不出是演出来的。
司镜也算是了解商折霜,虽不知是何事让她心头起了戏弄之意,但他也乐得配合。
那穿着姜黄色衣裙的姑娘,霎时便将目光凝滞在了商折霜的面上,脸上那欲语还休的娇羞之意,也淡下了许多。
她抱紧了手中的衣物,不知为何突地有些忐忑。
——女人的直觉总是准得可怕。
刚刚司镜在与她说话之时,虽保持着温润的模样,却极尽疏离之态。而眼前这个姑娘的到来,却轻而易举化去了他眼底冷淡的坚冰,叫他泛起了一丝人的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