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句,李唐还听得津津有味,结果越听越不着调,再一看方墨笑吟吟地瞧着他,一本正经撩拨人的本事是他拍马不及的。
他没能听出方墨的话是真是假,便转身让人为自己缠发,透过面前的铜镜,模糊地望见方墨看着他的方向。
有江谨在,李唐的小日子滋润了不只一点,相约搭着画船游湖,歌女隔江拨弄琵琶,饮绿听香,春风惬意。过了几日一场凉雨,方墨又病得起不来,李唐赴宴听雨,出门时方墨仍老神在在,手中握着生状。
江谨不急着和方墨商讨正事,方墨也云淡风轻地住下,李唐在两人之间行来往去,没看出方墨是个什么主意,倒是发觉江谨意有所图,此次约方墨前来,只怕不会善了。李唐跟着做了几天戏,日日欲言又止、忍辱负重的冷漠脸。
水轩的窗子只留一扇,两人坐在几案两端,江谨不紧不慢地扇着手中的蒲扇,慢吞吞地煮着茶。
李唐看了眼守在八角廊檐下的侍卫,道:“兄长今日可是有事相谈?”
“不瞒贤弟,今日约你前来的确是有事所托。”江谨一连探了他几天口风,已经确认他确实是被方墨所掳,虽说神色清淡,但受到的侮辱令他对方墨怀恨在心。“方墨的手段阴诡狠辣,如今领着魔教教众重出江湖,蛊惑人心,令江湖中大半门派归顺,而屡劝不服的门派,诸如华门教、玄丰宗、拂云阁皆一夜灭门,江湖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他提起茶壶,将滚热的茶水注入李唐杯中,滚滚热气氤氲袅娜,“至于钟城主,我府中人来报,他如今卧病不起,怕是要……”
李唐手一抖,袖子拂过几案,打翻了茶杯,汩汩的茶水淌了一地。
江谨拾起杯子,压低嗓音道:“钟城主素来宅心仁厚,方墨是其晚辈,竟还……”
李唐起身敛袖,深深作揖,恳切道:“请兄长救家父一命。”
江谨扶住他的手,笑得写意风流:“贤弟父亲亦是我父亲,为兄义不容辞。”
李唐顺着他的手势坐回去,江谨便凑过来,低语道:“我邀方墨到此一叙,为的便是今日。”
李唐诧异地看他,他指了指窗外,雨势连绵,烟雾迷蒙。
李唐眉一蹙:“雨?”
江谨道:“贤弟不知,魔教所练的功夫是断情绝爱的邪功,若是心有所爱,则功力尽散。如若是平日,天下无出其右,但据我所知,方墨襁褓之际中了毒,每逢雨天,全身经脉承受断裂之痛,功力也要降上一层。”
“兄长意思是能打过他?”
江谨摇头笑了笑:“非也,方墨深不可测,江湖高手如云尚且折在他手中,我又如何敌得过他?更何况魔教护法与四大圣女亦不好对付。”
李唐料他还有后手,便不吭声。果然,江谨从袖中掏出一只盒子,推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江谨,打开盒子,里面是两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丸子,一颗黑色,一颗红色。
“魔教的邪功,唯爱可破。这是昔日毒王所制的蚀心蛊,只要你吃下母蛊,再令方墨吃下子蛊,便可让方墨对你倾心相许,百依百顺。届时,方墨本就降低的功力,会因子蛊而加速消散。”江谨取出红色那一颗,递向李唐。
李唐迟疑地抬眸,对上他鼓励的眼神,便接过来,一口吞下。论演戏的献身精神还有谁能和他相比?没想到他师父做的东西,现在进了他肚子里。这蛊毒他曾听师父提起,江谨知道却没告诉他,中蛊的两人受情毒困扰,每隔三日必要缠绵一次。不过,他恐怕不知道另一件事,当年向他师父讨要情蛊的人用情至深,而所爱之人病入膏肓,使用母蛊之人虽能得到子蛊宿主的爱,作为毒王的恶趣味却要那人付出代价,为爱人承担身体病痛。更残忍的,一旦母蛊死,则子蛊便自由,宿主将忘却这段泡影飞花似的爱意,而子蛊死,则母蛊必给其陪葬。
所以用它来让人功力尽散……兄弟你好歹了解药效再动歪脑筋啊。
第58章 今天又被狗血泼死了·8
侍女提着灯送他回来, 水雾不减清寒, 江府的烟雨楼台朦胧若梦。方墨倚在窗边的榻上,闭垂着眸,容颜幽沉, 脸庞微微泛着病态的红,安静的神态似在听雨。
李唐放轻脚步走过去,挥挥手让婢女退下去, 而后轻手轻脚地合上窗子,将风雨和寒气都隔绝在外。见方墨发梢间沾了湿气, 他提起袖子就要去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冷气颇为逼人, 忙回里屋换了身衣衫,一手拿着只盒子,一手取了一方巾帕,复又坐到榻边。
李唐轻缓地擦着他的头发,漫不经心地想, 不是说发是肾之华吗?看方墨一脸血亏肾虚的模样, 怎么头发还能黑成这样?他这满头青丝黑得像被泼了墨水一般, 还真是古有砚池洗墨而养墨梅,今有方墨皮厚心黑而滋墨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