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他的眸越发深邃,迫切地落在她身上,饱含太多深情。“你等我的那些年,我会全部还给你。到那时候,你像以前一样爱我好不好。”
她的泪突然涌出眶。
诧异又慌乱,只是明明泪水肆意横流,出唇的声音却那么安静,安静的像一声叹息。“你休息吧,我出去透口气。”
顾左右而言他本身就是一种拒绝。
“宝宝。”他近乎无望的看着她,眼神还留有一丝希翼的落寞。“留下来。”
她轻轻的沉默的站起来。
他骤冷下去,冷到握不住那只幽柔的手,目送她的背影消失。
初秋的风带来凉意,谢南星捂嘴快步走出住院大楼。
安静的医院花园有座废弃的喷水池,阳光像碎金铃一样在水面晃来晃去。水很久没换了,生了层绿的发黑的水草。
也许曾有过几尾锦鲤,但随着水的发臭,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沿着满是水锈的池沿缓缓坐下。谢南星神情愣愣地,直看着那些水草像女人的长发一样飘来飘去。
没人知道谢南星在想什么,包括她自己。
“你是……阿星?”吃惊而略显疑惑的女声响起。女人一点一点抬起头,看清面前的是万雪琪。
她最好最好的朋友!
万雪琪十足错愕,白大褂下露出深红的裙摆,容貌娇媚,比两年前更亮眼。
“阿星吗?但这不可能啊。”
她自言自语的,从吃惊状态回归了平稳,又瞟了谢南星脚边。有影子,活人。再说阿星早就死了,尸骨无存的,除非闹鬼,不然怎么可能会在这。
“难道大白天的做梦?八成认错人了。”
谢南星意识到原来这是万雪琪上班的地方。红唇无甚意义的开阖两下,说话前,一大串眼泪失控的落下。“……雪琪。”
“我的天,真的是你。”万雪琪捂住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接着一把抱住,同样哭的稀里哗啦。
“你这个家伙!原来你没死?骗我为你哭了多少你知不知道。”万雪琪越说越委屈,不停捶打她,又哭又闹。
谢南星一动不动的任万雪琪打,又抱头痛哭好半天,两人才收了泪,诉说这两年各自过往。
万雪琪也知道了诈死是秦桑的主意,等到南星恢复意识,已经获得新的身份。而谢南星也知道了万雪琪升了职,交了新的男朋友,可喜可贺。
“……所以你也是才回来,还和秦桑正式在一起了?”万雪琪用纸巾擦去泪,又揩了揩好友脸上的。
两年前秦桑曾在他们医院学术交流过,她万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心细,人眼皮子底下就完成了手术及诈死的全部。
谢南星点头。把这两年的事都毫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只不过将最近关于叶倾的又悄悄隐瞒了。
万雪琪欲言又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谢南星突然沉默了,她低下头,轻轻平了平裙子上不存在的皱褶。
看着变得瘦弱的好友,万雪琪叹了气,伸手替她理过长发。“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以后还是别回来了,你父母那边我会帮你看着。叶倾……算了,不提那个人。”
“我父母身体怎么样?知道我的事吗。”南星动了动唇,脸苍白的可怕。
更不知道好友突然提起叶倾是什么意思。
“叔叔阿姨身体挺好。”万雪琪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又摇头。“你的事被叶倾瞒住了,还定期用你的名义给他们寄钱,所以叔叔阿姨并不知道。”
谢南星胡乱点头,脑中早已乱成一团。
她自认为开始的新生活,居然是叶倾一直在帮她善后!眼泪又掉下来,她狼狈的擦了擦。“我真没用,还这么不孝。”
万雪琪见她眼神发直,小心的开口。“你也不想的。当时那个状况你身不由己,再说叔叔生病不也是因为他,那是他欠你的。”
“他没有欠我。”她缓缓摇头,眼神显得空洞。“一直是我自不量力在纠缠。百因必有果,他恨我是对的,怪不得他……”
“你看你自己都什么鬼样了,还帮他说话?”万雪琪回望她,神色间透着微微的怜悯,她停顿了良久,轻声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忘不了他。”
谢南星僵坐在那里,仿佛从亘古时代便已经这么坐着。浮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片柔影,明丽的眸子扑闪了两下,好像是无视了好友的话,又好像是没听懂。
一阵幽风拂过,带来了紫薇清苦的香气。许久许久后,南星抬起头,带着浅浅叹息,她笑了。“我不想谈这个。”
还有必要吗。
万雪琪看了她一眼,沉叹一气。“果然。”叶倾是阿星爱了十年的人,贯穿了她整个少女时代,又怎能轻言忘记?十年,早已把爱他刻入骨髓,变成一种本能。
“原本不打算告诉你的。你都有了新男朋友和人生了,算什么呢?但是阿星,叶倾他很爱你。”她又叹了口气。点烟抽烟,红唇微张,烟圈吐出,一气呵成。
“你根本不知道你诈死后,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她稍微回过神来,垂下了眸子。心口突突的,想知道,更突然什么都不想知道。
万雪琪语气悠悠,沉浸到回忆里。“他没和任何人结婚,那场世纪订婚取消了。准确说,他就没和你离婚。你诈死后……”她顿了顿,且神情颇为古怪。“他挖了你的坟,每天都和你的骨灰盒吃睡一起……”
好友并不娓娓动听的叙述中,谢南星怔怔地看向眼前平静无波的水面。她开始回想关于叶倾转变的点点滴滴,仔细回忆他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
原来是真的。
这些天的感觉不是说谎,他真的……是爱自己的。谢南星猛地捂住唇,笑了。在泪眼婆娑中,竟惨淡地笑了。
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她已经心满意足,不再遗憾了。如果两年前有人告诉自己,叶倾爱她,她定将为此奋不顾身!可惜……
南星闭上了眼睛。她等了他那么多年,不曾等到他。直到今日,才从好友口中知道了原来那段感情中,沦陷的并不只自己一人。
这世间的事总是这样。不是她错过,就是他错过。他曾是她的一场浩劫,一场浮华梦,梦醒后,一切都早已结束了。
“高兴傻了吧?”看好友这个可怜样,万雪琪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这不是好事多磨么!
谢南星睁开了眼。那一片粼粼的波光,也映不出她脸上半点血色。“雪琪。谢谢你总这么为我着想,还告诉我这些。但是我和叶倾……”她垂下温柔卷曲的长睫,淡淡说道。“已经回不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万雪琪一惊,笑容逐渐敛去,恢复了冷凝。“也对,你已经有了新生活。就算他爱你,也与你无关了,放下也很好。”
放下也很好。
——但她真的放得下吗?
和万雪琪简短的交谈后,互留了现在的电话。因为万雪琪还有事,两人约了几天后见面的地点就分别了。
谢南星漫无目的的乱走,心里乱成一团麻。
天色渐暗,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交谈。她仰头去望头顶那轮殷红似血的夕阳,不知今夕是何夕。
交谈声也渐渐远去。她闭上眼,忆起好友的话,想着重逢后叶倾的巨大改变。嘴角向上,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还能笑什么。
忽而笑,忽又落下泪,简直像个疯婆子。
虽然很苦涩,却也无可救药的心悸着。那段让人绝望的婚姻,原来他并不像他曾表现出的那样冷绝。
良久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有人在身后叫她。‘小姐!’
她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突然迎面飞来一棒,整个人人事不省了。
**
凌晨,某个空旷的厂房。
滴答的水声,又冷又黑,女人垂着脑袋,长发倾散如瀑,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
谢南星觉得头疼极了,睫毛微颤,勉强睁开眼就听到比周遭环境还要冷的娇俏女声。“哎呀,终于醒了。”
她的眼神逐渐聚焦,面前的脸有几分熟悉,可她认识的那人不曾化这么妖艳的妆,向来都是以清纯示人的。
“陶妍?”南星沙哑着声音,头疼的她想吐。
“这些年我没一天忘记你,没想到你也像我一样。”陶妍语笑滟滟,涂着鲜艳甲油的手扣住她下巴,和自己对视。“我这打扮你都能一眼把我认出。默契!”
果然情敌之间就是有种奇怪的羁绊。
“是你抓我。”谢南星被迫仰起脸,秀气的眉尖若蹙。
两人从未正式交流过,却很清楚彼此的存在。甚至自己车祸后,谢南星也借此要挟了叶倾。要说卑鄙,她们不遑多让。
“这不是很明显?”陶妍一撤手劲,南星便撑不住的倒回椅背。从昨晚到现在滴水未进,再加上可能脑震荡,恶心且晕。
“反正你已经是死人了,再死一次不也没什么?”陶妍噗嗤一笑,抽出条长鞭。
那长鞭牛皮鞣制,孩子胳膊那么粗,越到尾端越细。鞭身黝黑发亮,陶妍握在手心试了试韧劲。
猛一施力,只听‘唰’的一声!地面一道白痕。可想那一鞭甩在人身上会是怎样。
谢南星却是如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凌晨时分,西边还在玄黑如墨,寥寥几颗星斗拱在半空,东方已悄然现出一丝肚白。
“不害怕?”陶妍又凑了来,涂着黑眼影的大眼睛闪着调皮而戏谑的光。“喂,我知道你一个秘密。”
谢南星看着这个和以前不一样的陶妍。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只是自己不知道?
“你两年前手术把整个子宫都切除了,才勉强把小命保住对不对?”陶妍依旧笑眯眯的,而坐椅上的谢南星只觉得冷。
这些旧事,陶妍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涂着甲油的指轻轻掐住女人最脆弱的脖颈,脸贴着脸,在谢南星耳边轻诉。“原来你已经不能生育了,没了子宫,你连女人都不算。还能霸着叶倾不放吗?”
南星被动的坐在这空旷的厂房里。内心真正的寒,却随着陶妍的笑语而一分一分腾起。
没有错。当年她弭患宫颈癌中期,如果不是切除整个子宫,她连百分之十活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她一再拒绝秦桑求爱的真正原因。如果不是秦桑告诉她,他已有了和前妻的孩子,不再需要她养育子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答应秦桑的。
她不能被他救了,还害他无子送终。
悉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陶妍‘啊’了一声继续说道。“说来也可怜,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明明是你救了他,却变成我的恩德。他是堂堂叶氏的当家,需要一个延续他血脉的继承者。你却连子宫都没有!你说你还能做什么?废物。”
话到最后,陶妍冷笑,一鞭卷倒木椅。
女人狠狠摔在一边,闷哼一声,血水沿着鼻腔滑下。她缓缓抬起眼,轻声道。“如果你是为了叶倾恨我。彼此彼此吧,我们都很无耻。”
陶妍骗他,她也借由陶妍需要自己的血来威胁他。说起来谁更不要脸呢?
“无耻的是你!”陶妍心口猛地一跳。她哪有骗叶倾?她的形象那么完美!要不是这个贱人,至于吗?
陶妍怒火中烧,皮鞭又是猛地挥下去。
鞭痕出现在谢南星身上,由上到下一际,割的连衣裙都裂了,伤口紫红肿胀。她闭了闭目,抵御着疼痛带来的颤栗。
就算如此,陶妍心口的怒也不可能平!
她计划完美的人生,就因为这个人毁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早和叶倾结婚。又怎会被家族放弃,被父亲当成礼物,送给当地的黑社会?要不是她还有几分手段,早死的不能再死了。
这一切不是谢南星的错是谁的错?无意中发现这个贱人回来后,恨的想当场结果她!谁知叶倾天天守着她。她只能选择等,终于等到这个契机。
“不见棺材不掉泪!”陶妍冷笑,又是凌空几际皮鞭挥下。
谢南星闭了闭眼,坚韧的皮鞭落在她身上,疼的眼都挣不开。双手被固定成奇怪的角度,别扭的停顿着。
她终于明白,这世间种种皆有定数。如果这些都是她曾犯过的因,她愿意领受这份恶果。
陶妍被那平静的面容看的更冷笑几声。“你不会以为我就打你一顿这么便宜吧?阿豹阿忠。”
谢南星朝前视去,只见厂房外走来几人,男人。个个彪形体壮,摩拳擦掌,看她的眼神直白而欲望,谢南星脸色一下白了。
陶妍露出几分满意,这个贱人也有怕的。“哥几个就好好舒服舒服!记得毁尸灭迹。”她一横脖子,笑容冷绝。
“放心吧妍姐。不过你和这个骚浪贱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看这女人处处都透着美艳,都被打成这样了都十足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