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衣角边沾着泥土,小手拿着铁锹,很耐心地给面前这棵树苗培土。清晨的新野城郊十分幽静。
树共有六棵,树高参差不齐,都在路边不远处汲取着土壤的养料。女孩挽起袖子,一棵棵地浇水,在她身后不远就是一条小溪。溪水从新野城的方向流来,指向连绵起伏的山峦另一端。偶有鸟鸣,顺着潺潺的流水回荡在郊外,一片山清水秀的景象。
“六年了么……”星彩拍拍手,在路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凝视着六棵小树,“我也有九岁了呢……”
这是小星彩来到荆州的第六年,也是刘备一行人暂居新野的第六年。上次穰山一战后,刘备与赵云一行人分别,便投奔了荆州刘表。在战乱较少的南方,刘备总算是有了安宁的日子,年纪尚小的星彩跟着父亲张飞追随刘备,并不懂得太多。刘备处在错综复杂的荆州,官场士族,平民百姓,人心名望,军队粮草,这些她都不懂。她只是每一年都会在这里种下一棵树,耐心地呵护着这些小生命。一切完毕后,总会坐在路边望着两端,像是在看什么。
张飞一开始还有些纳闷。自己的这个女儿打小就有些不同,她没有张飞脾气中的暴躁,不急不缓,做什么事都会先观察好久才下手。有时候看着自己女儿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张飞都搞不明白星彩这种性子哪里像他了,倒是更像她娘。
不过管它的,总之俺和小娟,彩儿总是得像一个的。想通了这个,张飞倒是不纠结了。于是这对父女该急的更急,该静的更静,截然相反的性格,但有着同样一股韧劲。
也因为此,张飞一直拿星彩没辙。两人性格水火不容,每次张飞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反观星彩却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两人大眼瞪小眼,最终不了了之。“俺不是不教彩儿,是不知道咋教彩儿。”这是张飞向两位义兄弟抱怨得最多的话,他每个夜晚都挠头苦思,就是想不出办法。刘备和关羽看着张飞的模样也是一阵好笑,自他们三兄弟结义以来,张飞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初在虎牢关面对拥有炎玉的吕布,张飞都敢上去先捅他一矛再说,如今却被九岁的星彩给拿下。这倒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些星彩可不知道。她只是安静地坐在路边,认真地观察着周围每一次的风吹草动。朴素的布衣上有着精致缝补的淡绿花纹,上面沾着些没掉落下的泥土,这些都是刚才星彩培土时碰到的。
星彩脚下的这条路通向新野北方,往前走些距离就临近荆州边界了。很长,路边的草叶上还沾着晶莹的露珠。正是清晨,没什么人,星彩已经把该做的做完了。
好一阵子,她回过头,向路的另一端望去。一片幽静,没有任何声音,她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直直盯着路的尽头。那里的路被连绵交错的山峦吞噬,一片翠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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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抚摸着白龙驹,环顾着这片田野。新野外还是那般美景,让人流连忘返。从白狼山上下来后,赵云先回了常山真定一趟,再是一路南下,最终步入了荆州地界。经过打听,得知刘备现居新野,便向这个方向来了。
“呵,白龙,新野真是什么也没变呢。”赵云笑了笑,对着胯下的马说道。这匹月魂幻化出的马十分通人性,总是能通过各种动作来回应赵云的话。
“上一次来,还是天下群英会的时候。”赵云的披风微微扬起。就是在这里,他和布衣门第一次正面交锋,与文姬失散,破而后立的开始。赵云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打听蔡琰的消息,可是杳无音讯,仿佛凭空消失了。从西域回来就是这样,一直到现在,仍旧是这样……
“白龙,我曾经答应过刘皇叔,终不背德。”赵云望向新野的方向,“如今该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白龙驹加快了步子,载着赵云小跑着穿过这片田野。拐过好几个山角,沿着这条路,赵云看到一片树林。小溪边,一个女孩站在那里。赵云勒住了马。
“云叔叔,你回来啦!”星彩道,稚嫩的声音。
赵云下马,拍了拍星彩的头:“星彩,你也长大了。”
“嗯!”星彩点点头。随即,赵云抱着星彩坐上了白龙驹,白马沿着路向新野缓缓行去。
赵云接过星彩的铁锹,打量了一番:“在种树啊?”
“嗯,种了六棵了。”星彩的声音很平静。
赵云没说什么。对于面前这个女孩,他总是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第一次在邺城见到便是如此,赵云感觉星彩就像他熟知已久的好友,但后者又分明是个小女孩。而数年未见,星彩的表现也是这般,仿佛赵云的归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仿佛她早就知道或者习惯了这些……
“云叔叔,你这次还会走吗?”
在向新野的路上,星彩问道。她的小辫子在赵云面前晃动。
“不会了。”赵云道。布衣门已经消亡了,我的那些事情,已经做完了。
星彩“哦”了一声:“爹和两位伯伯肯定会很开心吧。这些年,一直听到他们在说云叔叔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