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知道,那名死在他怀中的女子是谁,同他是什么关系。
顾与知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事儿不好办的很,从小到大,凡是和谢昀沾边的事情,都不好办。
他摆好了东西,叹道:“那我帮你算算。”
谢昀道谢:“多谢师兄。”
大六壬之术,可窥国运探天机,以人事为最,天时地利人和,日月星辰变化,但人之一生往往随时事起伏变化,预料一时,却难预料一世。
顾与知摆弄手中精巧的式盘,天盘地盘转动,他眉头逐渐紧锁。
日辰俱克,大凶,妻缘薄。
可又地昌春旺天将助,大吉。
顾与知抬头,视线落在谢昀的面容上看了许久,眉头才渐渐舒展。
谢昀挑眉,望着他神情变化,好整以暇等他说话。
顾与知咋舌:“师弟,你的生死劫竟然解了。”
谢昀:“……”
幼时师父曾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中有一大劫,若能熬过去便能扶摇直上名垂千古,若熬不过就只能不得善终枯骨成灰。
他不信,也不惧。
谢昀敲了敲指尖,笑道:“算美人,不是算我。”
顾与知抿了下唇,缓声道:“那女子我算不出来。”
他顿了顿,敛了神情又调侃:“你若辗转难眠想念,不如多梦两次,醒来时画幅画像,倒是可以叫神鸾卫在天下搜罗查探一番。”
谢昀嗤了一声,不屑一顾:“我谢昀想要个女人,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顾与知摇头:“等你找到人,再带来我面前,好算算你们有没有夫妻缘。”
谢昀掀了掀眼皮:“我何时说要娶梦中女子为妻?”
他只是好奇,那人是谁而已。
“……”能叫你如此情绪起伏,不会是人家姑娘负了你吧?
顾与知忍不住心里腹诽,正要搭话,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目光一瞥间,便瞧见一位端着美酒的侍女上前,云鬓簪花,薄施粉黛,长裙迤迤。
谢昀没看,嘴角勾了一抹讽意。
顾与知淡淡收回视线,也无甚情绪。
如闻喜宴这般盛宴中,少不得貌美侍女,若有贵人瞧得上眼,两情相悦者,可在宴席散后,或纳或娶,抬入府中之事常有。
侍女弯着浅笑,为两人添酒。
桃红色的袖口垂落,露出一节雪白手腕,侍女胆大,不似其他人一般神情畏惧,笑吟吟地端着一杯酒递到谢昀面前:“指挥使大人可要尝一尝这醇醪佳酿?”
顾与知笑,没看俩人,只自顾自地饮着,心里想着,那女子真是自不量力,真当谁喂酒他这薄情师弟都喝不成?
谢昀盯着清凉的酒水看了半响,眼底掠过一抹古怪的光色。
他没接,抬腕自己抿了一杯清酒,不疾不徐吩咐道:“自己喝了。”
侍女面色一白,眼底深处闪过焦虑,犹豫着把酒杯往谢昀唇边递,身子若有若无的贴上。
“指挥使大……”
甜甜腻腻的话还未说完,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雪白猫儿突然窜了出来,撞了上了她手腕。
酒杯倾倒翻落,清亮的酒水洒出一道弧线,脏污了衣袍。
电光火石间,没等诸人反应,猫儿“喵”的一声炸毛,尾巴竖起老高,毛茸茸的猫脸惊恐,嗖地一下窜入草丛不见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侍女神色惊楞,美眸闪过浓浓懊恼,又也很快化作决绝,指尖一抖,便露出袖中短剑,直直朝谢昀脖颈刺去。
是成失败,在此一举。
谢昀提着刀柄一敲,力道几欲碎骨,侍女一声痛哼,丢掉了兵器。
“邑国人?”他声音肯定,绕着点儿若有若无地阴恻恻,自他凯旋归国以来,已经有无数波人前来暗杀,如苍蝇一般叫人厌烦。。
侍女后退站稳,扬着下巴道:“是又如何。”
谢昀冷笑:“我最讨厌硬骨头。”
随着话音落下,那侍女便被丢了出去,桃红色衣衫在空中划出翩跹弧度,如断翅蝴蝶。
“来人。”谢昀吩咐。
侍女目眦欲裂:“谢昀,你杀我国人数万,午夜梦回,就不怕我邑国将士前来索命吗!?”
谢昀眉毛都没动一下,拎着酒壶倒酒,语气随意:“若有本事,就来取我项上人头。”
“若无本事要了我谢昀的命,”谢昀顿了顿,眉眼睥睨张狂,“下次大熙铁骑再出征,就是邑国国都城破之时。”
一字一句刺入耳中,侍女心凉如水,她知道,这个男人能说到做到,正欲破口大骂时,隐没在暗处的神鸾卫已经现身,将她堵了嘴,拖了下去。
顾与知摇头道:“野蛮之国。”
当年邑国侵占熙朝蜀州一半城池,斩首大熙将士三万,尸骨成堆,血流成河,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这才开始反击,怎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