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衣口微微松着,是方才拿热水给她擦拭身子时解开的, 额上敷着一块帕子散热,浸过冷水, 此时已被额间热意捂成了微暖。
谢昀匆匆而来, 一向沉静冷淡的眉眼染上了焦急。
他拉起她手腕把脉,问:“烧多久了?”
素秋回道:“有半个时辰了。”
谢昀细细感受着脉搏跳动,视线从她烧得微红的小脸上划过, 探了手指感受温度, 很烫。他神色微沉,没想到嬴晏身子会这般弱。
殿内点了数盏铜大灯,照得亮如白昼,谢昀拎了一件厚厚斗蓬,将怀里人遮了严实,抱着往外走。
昭台宫什么都没有,他要带她回肃国公府。
外边夜幕很深,天上挂着一轮皎洁明月,却仍然昏昏暗暗的, 乍然由光亮处来到黑暗里,嬴晏稍感不适,眼睫颤了颤, 想要睁开。
她感受到耳边似乎有簌簌风声过。
这是去哪儿?
嬴晏勉强睁开眼睛,微扬着下巴,看了一眼抱着她的男人,月色朦胧下,他五官模糊,看不清晰。
嬴晏以为是陈文遇。
因为以前一直是陈文遇带她去看病。
“陈公公,”嬴晏张了张嘴,声音微哑,“你要带我去哪儿?”
她有些抗拒的退了退他。
谢昀动作一顿,神色蓦地阴鸷,轻搭在斗蓬边上的手指捏紧,隐见青筋,似有风雨欲来之感。
嬴晏感受到他似乎停下来了。
还没细想,她便被人捏着脸蛋拉到了面前,力道不轻。
男人眼底冷光浮动,薄唇挤出一句话。
“看清楚,我是谁。”
他眼角眉梢都绕着戾气,阴森森的语气,仿佛要将人吞噬。
嬴晏瞳孔蓦地睁大,她瞧见一双漆黑幽凉的眼睛,如一汪深潭般,能将人的神智吸进去,他模样生得很俊,如此近得看着,愈觉惑人。
原来是谢昀。
嬴晏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是病了,自从刘太医告老还乡之后,她再也不敢去太医院,每次生病时都小心翼翼,万般难熬。
“二爷,你捏疼我了。”嬴晏细眉微蹙,声音有气无力。
谢昀神色稍霁,松了手。
刚才心中涌起的一瞬戾气,他是想捏坏眼前人的。
嬴晏知道眼前人对她没有恶意,身子虚软地往他怀里歪去,唇角翕辟,“我有点儿冷,你抱我紧一点。”
她现在头痛欲裂,想把脑袋埋进冰里,又身子发寒,想裹进火里。
软绵绵的身体压过来的一瞬,谢昀眼底闪过异样情绪。
谢昀垂下眼眸,伸手握住了她脉门,嬴晏便觉一股暖流涌边四肢百骸,舒服不少。
嬴晏又问:“我们去哪里看病?”
谢昀拢了斗蓬,抱人紧了紧,嗓音轻凉:“肃国公府。”
是了,谢昀好像会医术,嬴晏没再多问,只轻轻点头:“好。”
谢昀肩颈很凉,嬴晏脸蛋蹭上去的时候,只觉得冰冰凉凉很舒服,忍不住又多蹭了蹭,然后窝在那里不动了。
她觉得头疼欲裂,这样冰一冰,难受稍缓。
等一处捂热了,嬴晏微微偏头,换了另一边来冰。
柔软的唇瓣无意识地压在肌肤上,温热的气息轻浅,带了一点撩人的甜果香。
一路上如此反复。
谢昀喉咙微滚,也很难受。
……
上善院灯火通明。
嬴晏身子骨一直很弱,幼时不受永安帝喜爱,没少被圣谕降罪,看似不重的责罚,对年纪不大的孩子而言,其实伤害挺大。
这两年瞧着她身子调养了七七八八,只是数年亏欠,哪里是一朝一夕补得回来的。
今日在马场骑马,吹了许久的风,又过分劳累,一下子就病了。
折腾到了夤夜,嬴晏依旧高烧不退。
谢昀先喂嬴晏喝了一碗热姜汤,又开了药方。陵石深夜敲开了药房,抓了一副草药回来,煎煮成汤。
喂姜汤时,嬴晏迷迷糊糊,倒也算乖巧,喂一勺她便喝一勺,换做汤药时,便细眉紧蹙,一点都不配合。
她这两年一直喝着药,闻见苦味连嘴都不愿张开。
谢昀冷声威胁:“张嘴。”
嬴晏索性偏了头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