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阳行礼:“臣叩见陛下。”
“爱卿免礼。”永安帝摆摆手。
四个字刚落,没等永安帝询问,明朝阳先迫不及待说了起来:“陛下,臣连月来夜观天象,北斗七宿中的斗木獬遭小星冲撞,而南斗六星日渐黯淡,天同星尤甚,隐隐有坠夭之势。”
永安帝皱眉,他一心向道,自然知晓斗木獬为天子星,而南斗六星,主福禄生。
至于天同星,主太子位。
永安帝眉头锁着,神色微微沉。
立身下首的明朝阳继续道:“南斗星明,五谷大熟,治道和平,风雨顺时;斗星不明,五谷不收,风雨不节天下病。”1
他顿了顿,忽然神情惶恐跪地,语气不安:“臣、臣……”
“臣”了许久,却无下音。
永安帝见此,眉头锁得愈紧:“爱卿但说无妨。”
明朝阳迟疑半响,语气踌躇:“臣观天象,南斗六星黯淡之势皆由天同星而引,自太子病恙卧榻,南斗六星渐明。”
虽未明说,诸人却已然明白是何意。
宣政内气氛顿时变得压抑紧张起来,原本还欲为太子嬴启说两句的大臣们顿时嘴巴紧闭,收回了念想。
一阵沉默中,永安帝思忖片刻,最终道:“来人,传朕旨意,六皇子嬴启有疾,身体孱弱,难当大任。”永安帝抬手:“郑礼拟诏,朕念天地祖宗付托之重,今行废黜,不日宣示中外,布告天下。”
一会儿的功夫,朝政便生了巨变,大臣们战兢惶恐,却无人敢置喙言语。
钦天监国运一事,向来得人重视。
而明朝阳,素有在世活仙之名,占卜甚准。
谢昀无声而笑,深长的眼睫在谢昀眼睑处投下一道不显的阴影,稍显昏暗的大殿内,笼着凉薄俊美的面容愈发诡异。
他轻勾唇角:“陛下圣明。”
随着这道幽凉轻悦的声音响起,诸位大臣从惊楞中回神,俯身齐喊:“陛下圣明。”
永安帝又问:“明爱卿,此危可算解了?”
明朝阳摇头:“斗木獬与南斗六星已遭冲撞。”
“那可如何是好。”永安帝声音急切,“爱卿万万要想出一个法子来。”
明朝阳安慰:“陛下莫急,南斗六星中天机星尤明,有善福之人佑我大熙。”
听他如此说,永安帝松了一口气,问:“此人何在?”
“此人身份尊贵,就在宫中。”
宫中?
这身份尊贵,又在宫中,不是后宫妃嫔,便是皇子皇女,永安帝沉吟片刻:“爱卿可否再透露天机一二?”
明朝阳故作深沉道:“此善福之人居住在东北处一座宫殿。”说罢,他摇头又叹息,又道:“不过其身世颇为坎坷,年幼时有亲人丧。”
永安帝微皱眉头思索。
王才和眼睛转了转,上前一步附在永安帝耳侧小声道:“陛下,昭台宫便在东北。”
经此提点一句,永安帝恍然大悟,他与蕴禾的小儿子嬴晏,便住在哪里,年幼时有亲人丧,不正是指明宣太子与苏氏之死吗?
如此想通,永安帝颇为感慨,不想他与蕴禾的两个儿子,都是极有福气的。
……
嬴晏刚回宫,便瞧见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郑礼站在昭台宫门前,面容喜庆带笑。
见着人回来,郑礼当即率一众小太监上前,将人迎了进去。
嬴晏受宠若惊:“郑公公怎么来了?”
“咱家这是来报喜了。”
报喜?
嬴晏眨了眨眼,白皙秀美的小脸上一片茫然,她有何喜之有?
片刻之后,嬴晏恍然大悟,往年封王都在五月下旬,想来今年也是如此,这喜事说得应当是封王之喜。
正如她所料,郑礼捧出一卷圣旨,展开读了起来。
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说下来,她也没听个分明,直到最后一句“今册十四皇子嬴晏为福王,赐封地会稽、九江、六安三郡,府邸一座,黄金万两,爵位罔替,十日后举行册封大典,钦哉!”
嬴晏惊楞在原地。
福王?封地在富庶扬州?爵位罔替不降?
嬴晏木然地接了圣旨,直到郑礼走了,她还没回过神儿来。
素秋率四位宫女俯身行礼,面带喜色:“恭喜福王殿下。”
嬴晏却是欲哭无泪,她摇了摇头,这哪里是喜,分明是要把她往断头台上送。
父皇往日并不喜她,封王时却如此偏宠,想来是突然怀念起了母后与三哥,情之所至之时想到了她的缘故,这只是愧歉补偿而已。
这般盛宠降在头上,若是册封大典那日她骤然恢复女身,父皇岂不是怒上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