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片锋利,在手背上割出一道血痕,疤痕不深,奈何手背细嫩,不多时,便有血珠争先恐后的流出。
陈文遇心头一紧,然而却只能站在永安帝身侧,不得上前。
嬴晏恍若无所察觉,温声道:“父皇息怒。”
永安帝听了,却是愈发怒不可遏,情绪起伏间,开口降罪,“来人,把这个孽障拉下去……”话未说完,他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
手掌再移开时,上面染了一抹鲜血。
永安帝心头一震,脸色顿时惨白,一旁的郑礼见了,慌忙道:“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整个水榭乱成一团。
父皇这两年不停的服食丹药,到底伤了身体。
嬴晏低眉敛目地跪在地上,没抬眼,也没说话。
直到永安帝的鸾驾匆匆离去,被遗忘在一角的嬴晏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回了少莲汤。
永安帝吐血的事情被悄无声息地瞒下。
嬴晏在少莲汤等了一日一夜,也没能等来永安帝的降罪圣旨,却等来了明宣太子死而复生的消息。
彼时。
陈文遇的神色不太好看:“谢昀将嬴柏寻回来,带到了陛下面前?”
一旁的宦官点头,“谢昀曾两次派人前去云州大规模查人,第一次是以差户籍人口的名义,第二次是以捉捕刺客的名义,属下想,谢昀那时是在寻找嬴柏。”
陈文遇垂下眼帘,只听咔擦一声,手里的茶杯倏地碎裂,锋利的瓷片割破手心,他却浑然不觉,似乎一点也不知道疼一般。
此时此刻,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嬴晏从少莲汤消失那晚,怕是去见嬴柏了。
可是嬴柏若是登基为帝……
陈文遇阖了眼眸,手握成拳,任凭粘稠的鲜血流淌,滴落在地板上。嬴柏若是登基为帝,他就再也没有办法除去谢昀,也没有办法得到嬴晏。
……
不得不说,比起遭到永安帝厌弃的嬴晏,嬴柏的确得他宠爱。
永安帝满面春风,连闭关修道也不顾了,整日里拉着嬴柏絮絮叨叨,有些是往事,有些是时政,尽心尽力地给这个儿子铺路。
中秋家宴变国宴,在汤泉宫大摆宴席,整个燕京的王公大臣皆做出席,贺明宣太子回来。
见永安帝的架势,诸人心里便有计较,知晓嬴柏的太子位已经十分稳当。那些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纷纷偃旗息鼓,就连姚贵妃也不曾再抱着嬴域出现在少莲汤。
一别八年,燕京中的官员升迁贬罚,变动很大。
嬴柏初回燕京,根基不稳,明枪暗箭不少,忙得脚不沾地。
谢昀也一连六七天不曾出现在嬴晏面前。
先前送来的那箱子书,落在书架上已经染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嬴晏这一日刚刚练过剑舞,从青玉池回正殿,瞧见那一架子书时,视线停留了片刻。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素秋提了一个竹篮子进来,嬴晏闻香转身:“姑姑提了什么?”
“花房那边栽培德桂花开了,奴婢去摘了一篮子。”素秋一边说,一边把竹篮子递到嬴晏面前,“今日立秋,尚膳监那边送来了螃蟹,正好可以做一盘桂花蟹和桂花糕。”
“立秋了啊……” 嬴晏捏了一片花瓣,放在鼻尖闻闻。
扑鼻的雅香,甚是浓郁。
嬴晏把花瓣抿到唇边咬了咬,软声道:“让小厨房那边做两份,一份让陵玉送去星辰汤,另一份装到食盒里,我拎去给三哥。”
素秋福身应下。
太阳将落未落的时候,小厨房那边把做好的菜色送了过来,装了两个食盒。
嬴晏打开其中一个食盒,把刚刚温好的黄酒裹了一层绸布保温,放了进去,又取了一些桂花洒在食盒里面做点缀,好好收拾了一番,才心满意足的把盖子盖上。
她把食盒递给陵玉,嘱咐道:“螃蟹性寒,记得告诉二爷不要忘记用黄酒。”
谢昀能悄无声息的来少莲汤,她却无法同他一样隐匿行踪去星辰汤,只能遣陵玉去送。
陵玉点头应下,提着食盒离开,一路疾行,去了星辰汤。
嬴晏则带着素秋还有另一个食盒,去了嬴柏所在的少阳汤。
一入正殿,就瞧见自家二爷懒散地靠在椅子上,半支着下巴,似在思忖着什么,他桌前摊开了数份奏章,还掺了几封神鸾卫特制的密信。
瞧见是陵玉,谢昀掀起眼皮,“怎么了?”
“十四殿下说今日立秋,让小厨房那边做了桂花蟹还有桂花糕,命属下送过来。”陵玉把食盒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谢昀嗯了一声,精致的眉眼渐渐舒展,慢慢挑开了食盒盖子。
两只壳红肥美的螃蟹,一碟与桂花一同炒的桂花螃蟹,露出了金黄的蟹黄与白嫩的蟹肉,一碟香气扑鼻的桂花糕和一壶已经温过的黄酒,金灿的桂花的铺两侧。
嬴晏鲜少如此主动。
谢昀唇角勾了一个愉悦弧度,又将盖子重新盖了回去,慢条斯理地起身,敛了敛衣角,提着食盒,步伐悠然地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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