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明白那堪称幸福的微笑究竟代表着什么的时候,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感觉到了恐惧。
不寒而栗。
“不可思议……”
谛听长出一口气,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惊叹:“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吗?”
电视机的前面,端着蛋白粉的老人漠然地垂下眼眸。
天才?
或许吧。
或许,她所具备的才能,早已经超越了常人所理解的范畴……但这一份过分庞大的才能,究竟是命运的锺爱还是诅咒呢?
寂静中,只有身旁的电话声响起。
诸红尘的名字在屏幕上浮现。
老人平静地接起:“我看到了。”
“……”
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另一头传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抱歉。”
“没什么可抱歉的,这不是谁的错,只不过你一直错误地领会了她的本质而已,还对她抱有期待。”
罗老淡淡地说道:“还期待着她能够回到人的生活里。”
“……”
诸红尘沉默,许久,开口说:“我会解决的。”
“这不是你能解决的范畴,也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罗老摇头:“放心,我能搞定。”
“没有其他的办法么?”
“没有。”
老人问:“除了杀死她之外,还能如何让她解脱呢?”
“……”
在漫长的沉默里,电话挂断了。
老人放下电话,依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的笑脸,许久,闭上了眼睛:“终究是……不得如此么?”
他轻声笑起来。
不知为自己所栽种而出的恶果感到骄傲,还是嘲弄自己曾经的天真。
二十年前,当他知晓自己的道路走到尽头之后,并没有过了多久,就接受了这样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是晴天霹雳的结果。
平静到自己都害怕。
除此之外……他只不过许了一个愿望而已。
希望有人能够继承自己的一切,希望有人能够超越自己,希望有人可以青出於蓝。
后来,他在地狱里遇到了一个女人。
再过了两年之后,他打开门,看到了台阶上的襁褓。
从那一天开始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那个出现在他门前的婴儿成长的茁壮又飞快,哪怕是他不擅长去养育孩子,也依旧顽强地在他粗暴的培育方式中活了下来,然后,展露出他不可置信的天赋。
曾经的自己,为这一份才能的出现欣喜若狂。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才发现这一份才能有多么不正常的呢?
太多的异常被他所忽略了,太过扭曲的本质被这一份前无古人的天资所掩盖……
直到有一天,他跨过了警戒线,走进满目狼借的教室时,看到了六岁的罗娴。
那个孤独的女孩儿站立在同学们的屍体之间,端详着老师临死之前的扭曲面孔,茫然地回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来接我回家了吗?”
“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小娴。”
他蹲下身来,凝视着自己女儿的眼睛,然后,便看到她脸上那发自内心地欢欣笑容。
“老师说,要带我们玩游戏。”
一场游戏。
“……”
自那一刻开始,他才发现,这个孩子身上的异常究竟从何而来。
只有在什么东西的死亡中,她才能够得到快乐。
只有在杀死什么东西的时候,才能够感觉到幸福。
只有在自己快要被杀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所谓的爱……
深渊确实的实现了他的愿望,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他的祈求,以他所愿的方式,可赐予的太多了,这一份祝福太过慷慨。
慷慨到人类的世界无法承担。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再没有教过罗娴任何东西,可依旧无从阻挡她一天天的长大,愿望一天天的实现。
好像来到人的世界中的怪物那样。
再如何精致的外表也无法掩盖她灵魂中的异常。
她从未曾从生而为人的生活中得到过任何成长和领悟。倒不如说,常人的一切对於她而言,都是一场深奥的扮演游戏,囚笼中的束缚和枷锁。
总一天,这一份短暂的童年将迎来结束。
她回应响应深渊的呼唤,回归到地狱中去,抛弃人类的外壳,去成为某种让自己也为之恐惧的怪物。
但不是现在, 也不是今天。
老人缓缓地抬起头,凝视着墙壁上空白的挂轴,自一片虚无中寻找到了那个早已经了然於心的答案。
或许,从一开始这场虚伪的亲情游戏就不应该开始。
‘爱‘这种东西对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太过奢侈。
幸好,他还来得及为这一场游戏写下结局。
.
.
槐诗从出神中醒来。
面前的手稿无声地化作一道光芒,好像完成了任务一般,转了两圈之后破空而去,紧接着,怀中的大提琴也消失在了空气里。
在观众席上,那一具骷髅眼洞之中的火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它的面孔上好像还残留着安详的笑容。
槐诗还沉浸刚刚那奇妙的感觉里。
在短暂而宁静的旋律中,整个人仿佛都获得了解脱和安详,无忧无虑地飞翔在天空中,眺望着远方的动乱和斗争。
静静地凝视着与自己无关的一切。
窥见那些微不足道的死亡飞上了天空,消失在了阴云之后的黑暗世界里。
短短的几分锺,却好像长达三四天,他所有的源质都已经彻底耗尽了。
几乎虚脱。
然后,就莫名的有所领悟。
当他习惯性地翻开书时,发现自己久无动静的大提琴演奏竟然又生了一级,这算是意外之喜。
但更令他茫然的是【死亡预感】这个见鬼的技能也莫名其妙地从LV1跳到了LV2。
发生了什么?
他拿着命运之书,翻来覆去地端详着,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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