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达尔文之前,槐诗最后做的是把手机掏出来关掉。
按照乌鸦的说法: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嗯,虽然原话不是这个,但总是差不多的意思。
毕竟这里是现境,没有天文会收不到信号的地方。
打个电话别说紧急救援,连轨道打击都能给你准备上。
如果全程开着手机,刷着微博,唱着歌,还发着朋友圈,不就一点冒险的气氛都没有了吗?
然后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瞎了。
——他迷路了。
澳大利亚具有全世界百分十六以上的铁矿。
嗯,高中地理书里是这么说的,至少在现境是这样没错。
奈何槐诗直到指南针的开始疯狗一样的乱转之后,才想起这一茬来……鬼知道这破沙漠里究竟埋着多少磁铁矿!
等他准备掉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更见鬼的是……就连星星的位置都在不断的变化。
这破地方的北斗七星就好像某些无良抽奖网站的抽奖大转盘一样,闲着没事儿就瞎逼转,哪个方向都会指,但就是不告诉你正确的方向在哪里。
人在澳洲,浪到失联。
整个庞大的沙漠好像无形的迷宫那样,看上去是千篇一律的荒原和黄沙,但实际上却在不断的变化。
如同疯人院里的资深病号那样,每当槐诗沮丧的时候就发出嘲讽尖锐的笑声。
你不动,我要动,你一动,我乱动,你乱动,我瞎动……
看上去单调无比的荒芜世界,实际上好像是一盘无时不刻不在旋转和搅动的混沌场,一旦走进去之后,整个人都会在迷失在无尽的炎热和荒凉之中。
万幸的是,哪怕这里已经如此混乱,但太阳依旧维持着原本东升西落的规律,能够让槐诗勉强的在晨昏交替的时候找到方向。
还有为数不多的本地‘朋友’。
“请问一下,哪边是南边哦。”
槐诗好像神经病一样蹲在一株仙人掌旁边,龇牙咧嘴的伸手按在它的刺儿上,不厌其烦的问路:“别那么凶嘛,老哥你脾气不太好欸……别气,我就问个路,南边,南边是哪儿?那太阳升起的是哪边?老哥你看上去也才四五岁,怎么就帕金森了哦?我给你浇水总行了吧?那边是吧?”
忍着它们扎手的硬刺儿,槐诗反覆问了三株比较靠近的仙人掌、沙枣和灌木之后,总算确定了方向。
然后趁着夜色正浓,槐诗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两边没人之后,就吹着口哨,给三位小老弟浇起了水来。
大家各取所需,相处的还算愉快。
在槐诗见过的所有植物圈中,沙漠里的植物圈可以说是最排外和最吝啬的那种。
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本身就具备着对一切阳光、水分乃至营养都锱铢必较
就好像达尔文的黑心商人们一样。
对於槐诗这种外来的山鬼,根本懒得搭理,还有的甚至极度排斥,在接触的瞬间就直接拒绝了槐诗的沟通。
坚决不将一丁点水分和营养分给外来的植物人。
除非槐诗同样拿出水分来换。
不过这么多天下来,槐诗好歹也算是有了一点经验和收获——尤其是当他发现这群本地的老哥并不在乎你提供的究竟是什么水分之后……
就这样,前进的两天,白天找个阴凉处睡觉,晚上趁夜赶路。
槐诗对照地图的时候,看着远处间歇性喷涌熔岩的活火山,终於确定了自己大概的位置。
他已经渐渐穿过了沙漠的边缘地带,正式要进入了它的正式范围了。
仰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还有雷鸣声,槐诗伸手从背包的悬挂上摘下了防毒面具,戴在了脸上。
然后将衣服的拉链和扣子都扣好。
没等他做完准备,天上的乌云就已经漂移而至,紧接着,纷纷扬扬的灰尘就好像暴雪那样从天上飘了下来。
灰尘之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晶,落在面具的护目镜上便啪啪作响。
飓风席卷里,槐诗只能弯着腰,艰难地扛着背包向前。
否则的话,恐怕就要被狂风卷成滚地葫芦,而在攀爬一些沙丘的时候,甚至还要把绳子先掏出来,把自己固定好。
不然的话,轻而易举的就会被动荡的沙丘所掩埋。
时不时的,来自远方工业城市的污染云就会飘到沙漠中,带来尘埃和刺鼻的雾霾,令沙漠的环境越发的恶劣。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吕西安的列表中再三强调已经需要防毒面具了。
一场灰雪之后,一颗能够在工业污染中工作三天的滤芯就彻底的报销了,槐诗的滤芯储备根本就不够用。
他只能发动脑筋自行改造。
如今在面罩的两侧,过滤芯外侧的位置是槐诗用圈禁之手焊上去的两个快乐水罐子,里面仿照水烟的结构进行了分层之后,灌入了炼金术中常备的滤液。
他每一次喘息的时候,都能够听见罐子里发出咕噜噜的低沉声音,那种刺鼻的味道就连滤芯都无法完全隔绝。
但好在也只是难闻,危害并不大。就算是在沙漠里被削弱到了极限的山鬼恢复力,也还能够勉强处理。
艰难的攀爬中,槐诗一脚没有踩稳,踉跄了一下,紧接着就被呼啸的狂风刮倒在地上,狼狈的翻滚,面罩从脸上脱落的一瞬,槐诗便感觉自己好像狠狠的吸入了一大口浓酸。
瞬间失去了呼吸的实感。
感觉不到肺腑的存在了。
等他手忙脚乱的把面具扣上许久之后,才终於从内脏的痉挛中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痛楚。
他怀疑自己眼珠子都被这一口陈年老霾烧红了。
澳洲的污染怎么就这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