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警报声响起的时候
安德莉亚身旁的槐诗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在惶急混乱的学生之间,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依旧呼呼大睡的林中小屋被惊醒了,像是一只菜青虫那样拱着身体撑起来,愕然地看向了鸟笼。
笼子被打开了?
被谁?
紧接着,令他头皮发麻的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
在鸟笼里,被无数迷梦所束缚的冰冷源质微微一震,好像凝结成实质之后的死亡又再度开始沸腾那样。
失去控制之后的核电站走向癫狂,烧干了一切冷却液之后,疯狂的炉心就开始融解,放射出了千万倍的狰狞和残酷。
在恍然之中,林十九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觉:仿佛有一个看似永恒的梦破碎了,然后,梦中的什么东西开始醒来……
在黑布之后,一双、两双、三双……无数猩红的眼瞳如同血色的星云那样从黑暗中浮现,黑布开始变形,迅速膨胀。
“趴下!!!”
不假思索,林十九冲着原缘呐喊,然后整个人拱在了地上。
下一瞬,黑色的幕布被无数尖锐的鸟喙撕碎。
随着千百双灰色的雾气之翼展开,高亢而尖锐的鸣叫声响彻了整个列车。当迷梦之笼骤然开启,一点点飘忽的灯火就这样升上了车厢的顶穹。
而在那些飘摇灯火的映照之下,招摇鼓动的海潮自笼中喷薄而出,飓风平地掀起。
原缘下意识地抬起手,挡在眼前,紧接着便感觉有浩荡的潮汐从自己的身旁席卷而过。
一个又一个冷峻而飘忽的轮廓迅速浮现,自扩散的雾潮中升空,招展双翼,垂下猩红的眼眸,向尔等尘世投下了漠然的目光。
在弹指间,鸦潮蔓延,从每个人的身旁掠过,遍布了每一节车厢,傲慢的俯瞰着所有慌乱的学生。
被那样冷淡又残酷的眼神看着,原本躁动和混乱的气氛竟然迅速凝固了下来。
当地上的林十九终於艰难地把自己翻了个面,从睡袋里爬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那些望向自己的赤红色眼瞳。
带着一丝审视和考量。
林中小屋愣在了原地。
很快,鸦群便冷淡的移开了视线,看向车厢舱板之后流动的沙沙声的来处。
猩红的眼瞳里渐渐浮现出一丝期待。
它们悄无声息的展开翅膀,挪动锐爪,锋锐的长喙抬起,映照着灯光,浮现钢铁的寒光。
静静的等待。
等待食物到来,等着它们乖巧的爬进自己的餐盘里去。
而当无数剧毒的蜘蛛从缝隙中爬出的时候,便看到那些饱含着嘲弄和狰狞的眼瞳。
短暂的寂静里,除了尖锐的鸣叫声之外,未曾有动乱和争端被引发。
所有的乌鸦都按捺着冲动,抖动翅膀,踩踏着锋锐的爪子,端详面前的食物,饱含耐心的等待。
直到在车厢的尽头,背对着雾气的年轻人无所谓的挥了挥手。
那一瞬间,饕餮的盛宴就此开启。
伴随着千百道尖锐高亢的鸣叫,灰暗的雾气瞬间将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的蜘蛛所吞没了。在雾气覆盖的地方,隐约可以窥见残忍舞动的羽翼、脚爪和喙。
不断的有粘稠的汁液和断裂的足肢和器官从其中落处。
迅速的干瘪,在落地之前便溃散成了破碎的纸片。
心怀不轨的侵入者们在这一瞬间迎来了干脆利落的审判——扯下足肢,撕裂甲壳,啄下眼瞳,扯碎腹囊——
附着在折纸中的猛毒魂灵在无声的哀鸣,旋即被雾气所吞没。
只有九盏高悬的灯火无声的翱翔在车厢里,冷酷的收走了那些散溢的源质,
投入永恒的迷梦之中。衔烛之鸦冷酷的巡行在战场之上,向下俯瞰。
一个踉跄的人影一闪而逝,旋即又迅速消失,隐藏在了黑暗中。
在雨衣之下,奎恩已经汗流浃背,脸色一片惨白,压抑着喘息的冲动
感觉就像是有几百只鸟喙忽然钻进了脑子里,搅动脑浆一样,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虽然是折纸,但依附在这些折纸上的魂灵却是来自於他同地狱大群所签订的军团契约。以他的源质定期进行豢养,彼此之间也有着隐隐的联系,这样才能够如意的操控。
可如今,这群乌鸦的攻击竟然能够顺着他们之间的联系作用在奎恩的身上,将那一份粉碎的痛楚尽数传达过来,这便令他由衷的感受到了恐惧。
往日无往不利的蛛潮战术竟然如此突兀的受挫。
但很快,他的脸上就浮现嘲弄的笑容。
吃吧,尽管吃,多吃点——哪怕还没有能够进化为人面蛛,只是幼体,体内的源质也是质变产生了剧毒的。
一只蜘蛛所产下的源质毒液足够杀死一整栋楼的人。
吃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虽然不知道这群乌鸦是什么异种,但毫无疑问已经有致死剂量积累在了它们体内,说不定就连豢养者都已经被浸染在了其中。
如此冷笑着,他再一次忍痛催动了蛛潮。
一次次针刺的剧痛带来了片刻的恍惚,他的动作不由得微微停滞,脑子里无数思绪起伏,碰撞,竟然莫名其妙的张口:
“圣哉!”
轰!
山君咆哮,巨剑呼啸着斩落。
劈空了。
瞬间暴起,越过了数十米之后,原缘的剑刃势如破竹的撕裂了一路的座位和地板,深深地钉进了舱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