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寂静里,槐诗和毒池里泡澡泡的正欢畅的骷髅眼对眼,彼此好像都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奇怪,相顾无言。
槐诗终於干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试探性的问道:
“……唉,你怎不说一声就下去了呢?”
“啊?”
骷髅愣了一下,像是终於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
“你好小气啊阿狗!”
它瞪大自己黑洞洞的眼窝,十足受伤的控诉道:“我都请你喝了那么多了,怎么就喝你这么点都舍不得呢!”
槐诗一口老血没憋住,只感觉一阵脑壳疼。
咱俩说的是特么是同一件事儿么!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就不怕有毒么?”
“有毒?哪里有毒了,这么好的酒。”骷髅不解的看了看自己泡着的池子,不理解槐诗啥意思,还埋头又大口喝了两口,“这不味道挺正宗么?”
寂静里,槐诗没有说话。
目瞪口呆的看着它。
看着酒液从它下颌的空隙里漏下来,就好像经历了什么神奇的淬变,浮现出丝丝缕缕的淡金色。
如同甲醛遇到了竹炭一样,那些隐藏在神酒中的地狱精髓在缓缓收缩。随着骷髅的搅动,附着在了它的骨架上,令原本纯白的骨架浮现出隐约的青色纹理,越发的凸显出鲜活的感觉。
槐诗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感觉:它仿佛从一具死了很长时间的屍体变得……更加新鲜了一些?
“哇,阿狗!快看!”
骷髅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脑壳,兴奋的呼喊:“我长头发了!!!”
没时间再去纠正阿狗这个称呼了。
槐诗已经看到,丝丝缕缕的金黄色头发从骷髅的脑壳上萌芽的场景,它们从无到有,在迅速生长。
到最后,变得修长笔直,宛如金丝一般璀璨纯粹……
恐怖如斯!
槐诗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眼前这个骷髅,泡在这毒酒里之后,确实是长出头发来了!
紧密坚挺到足以让某个落魄的牛郎为之感动落泪,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好像只长中间,不长两边?
变成了一头杀马特风十足的莫西干!
这到底是个多么奇妙的原理才会出现这种变化?
槐诗挠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这个世界的奇幻程度又一次开始了飞速飙升,自己已经跟不上了变化。
尤其是在他确认过,神酒里的诅咒竟然大幅度衰弱,几乎快要被净化一空的时候……看向骷髅的眼神就变得热情了起来。
这就是大宗师吗?
不但可以垫炉,还可以泡酒!
爱了爱了!
半个小时之后,酒池旁边,槐诗的锅已经烧热了。
神酒渐渐沸腾,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令人沉迷。
而在渐渐翻滚起来的水花中,骷髅两条胳膊搭在锅边上,头上盖了条热毛巾,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畅快的呻吟了一声。
“热点,再热点。”
“好嘞!”
槐诗往下面又添了两块柴。
酒池中的神酒通过铁锅作为中转之后,彻底净化,再通过一根细长的导管一点一滴的落入槐诗的水箱中去。
这样,一个新鲜出炉的毒素过滤阀就做好了!
此刻,在铁锅里,骷髅享受着久违的温暖,端着手里的小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感动的眼眶里几乎浮现小星星:
“阿狗,你对我真好!”
铁锅前面的槐诗抬头,抆了抆汗水,憨厚一笑:“哪儿的话,咱俩还客气啥。”
随手从旁边堆积如山的典籍中扯了两本书过来,将那些价值万金的典籍和蕴藏着不知道多少智慧的手稿撕碎了,
丢进火里去,维持着温度。毫不可惜。
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书。
一开始槐诗还对赫利俄斯有所期待,可这些日子翻过一部分炼金术师的私藏之后,才发现里面真得个顶个的脏。
简直不堪入目。
可以说虽然全死光了会有所冤枉,但隔一个杀一个就肯定有漏网之鱼。
只看看这些家伙的笔记和仓鼠就知道了。
不是私底下研究活祭和生体炼金的,就是各种灵魂实验的资料记录,还有的写满了各种同地狱里各种存在进行交易的方法和注意事项……更有甚者,还有各种灭绝人性的秘仪和材料获取方式。
那群家伙,早已经在茫茫的太空里跨越了伦理的界限,迈入了禁忌的范畴。
甚至就连毁灭要素的领域都胆敢触碰。
短短不过数十年,在吹笛人的引导之下,独占了神明遗留的炼金术师们就已经堕落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一开始可能只是为了方便而省略了什么步骤,采用了更激进的方式,后来就开始习惯在界限的边缘反覆试探,直到有人为了成果不计代价……
当底线荡然无存之后,大家就连堕落起来都会争先恐后。
日益疯狂的炼金术师们为了绕开三大封锁的限制,甚至还曾经试图在赫利俄斯的封闭空间中模拟旧盖亚的环境,以更加贴近混沌时代的生态。
那可不是珊瑚云一样无害的现象,而是后患无穷的入侵物种,同如今现境绝对无法相容的毒害之境。
哪怕没有能够成功,也依旧留下了各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记录。
古老的大宗师所罗门所预言的七十二条地狱序列,竟然被他们修订了二十一条!甚至还补足了‘至上四柱·阿斯莫德’的制作方式。
如何通过对灵魂的凝固操作,形成十八种不同的地狱精髓展现,十八种地狱大群的大群之主彼此吞噬和融合,辅佐秘仪与圣痕,进行熔炼和转化,最终制作出名为阿斯莫德的威权,进而成为地狱中的统治者……
哪怕只是推演和推测,也令槐诗头皮发麻。
对於地狱的渴求已经让这群人陷入癫狂,哪怕明知前方是禁忌,也依旧满怀着信心和希望,跳进深渊。
在这个过程中,被当做祭品的炼金术师不在少数,甚至自己给自己动刀的都大有人在……
这种存留下来只会成为毒害的东西还是烧了好。
一了百了。
焚烧之中,槐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窥见了手中那一篇论文的末尾。
区别於其中内容的疯狂和扭曲,书写者留下的笔迹却又满怀着笃定,堪称铁钩银划,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