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就是所谓的——‘自业自得’!”
不止是在这里的奥林匹斯众神,从罗马到埃及,从美洲到东夏,在她看来,曾经陨落的神明们,无一例外,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这就是寄望於地狱的后果。
——在深渊里寻求未来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这就是彤姬未曾对槐诗所说的——有关神灵的所谓的‘社会史’的后半截,数百年前众神陨落的诱因。
从神髓之柱中所诞生的神性背弃了天命,从现境中升华的神明却背弃了自己的职责。
不甘心与区区一千年的寿命,不甘心与天命的钳制。
这一份人性之中永无止境的贪婪成为了无数次探索的源动力……
通过血脉、通过眷顾、通过恩赐、通过命令和惩戒,想要挣脱枷锁。
因此,才会有诸多半神的存在,才会将奇迹的力量流传到凡人们的手中。也因此,才组成了谱系的存在,彼此抗衡,彼此厮杀和更迭。
罗马、东夏、埃及、天竺、美洲……
战争蔓延,席卷了现境的每一寸土地,所引发的洪水和灾难令整个世界数次濒临毁灭,哪怕不断的有理智者试图挽回,依旧徒劳无功。
所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直到半数神明因此为陨落,所存留下的幸存者们痛定思痛,试图从纷争之外寻求第二条道路。
既然战争无法达成目的。
那么所剩下的唯一道路,便只有‘联合’。
最先做出改变的,是万神殿,罗马、希腊与北欧三位雷霆之父率先缔结了盟约——既然神系的存在是为了分担天命,那么为何不索性联合更多?
同样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修正值,为何不干脆利落一些,将天命富集与同一个存在之上?
不论是雷霆也好、太阳也好、月亮也罢,美酒、艺术、惩戒、守卫、战争、仁爱、生育、诅咒、狩猎、种植……
全部汇集为一体。
简直就像是凡人们集资入股一般,数家‘企业’联合在一处,形成了货真价实的垄断集团!
早在经济学上诞生出‘辛迪加’这个名词之前,它的实体就已经从众神的手中出现。将所有的威权作为生产资料集合一处,将神恩和神威作为财产,赋予了并不存在的‘法人’,以此,创造出了并不曾存在於世上的‘偶像’。
一个所谓的全知全能的‘公共帐户’,和祂的所有者‘天使’们。
圣灵谱系,因此而生!
简直是史无前例的赌博,然后,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越来越多的神明们加入其中,舍弃了战争,选择了共赢。甚至还有人有样学样,另起炉灶……
当第一个人吃了螃蟹之后,各种各样的新思路便层出不穷。
隐藏在幕后的众神们像是董事团里的股东们一样,获得了源源不断的修正值分红,得到了至关重要的自由。
那简直是美好到宛如天国一般的黄金时代。
整个世界都在飞速的发展,整个现境都在高速的成长,恰如并不存在的伊甸那样,河流中留着奶与蜜,树上接着无花果,水如酒一般的甘甜。
哪怕有人看出其中的隐患,也没人在乎。
就算是实际的执行者、那个被遴选出来的CEO,天国的副君向股东会提出警告,可沉迷与盈利的众神们依旧不曾在意。
纵然这一份令人迷醉的美好根植於地狱,纵然眼前鲜花着锦的时代是在透支现境的生命。
奇迹守恒的定律被抛在了脑后。
没有人在乎如此庞大的神迹将会在深渊里创造出多么惨烈的地狱。而全知全能的空壳,又会形成多么庞大的倒影,种下什么样的祸害根苗。
就好像是在次贷危机发生之前,每一个投资者都不会理会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风险是可控的。
每个人都这么说。
但未知的风险却无人在意。
直到有一天,毫无征兆的灾祸降临。
漫长的孕育过后,恶果终於从地狱中萌芽——一夕之间,前所未有的风波迅速蔓延,扩散在了每一个参与者的头上,甚至连没有参与的无辜者也无从幸免。
只有寥寥无几的幸运儿因为沉睡、假死与庇佑或者是最后关头的代替和拯救,能够幸免於难。
启示录中所记载的结局到来。
名为‘天启’的终末。
凝固、陨落、黄昏、天人五衰,称之为什么其实都所谓,都和‘死亡’没有什么区别。
在来自深渊的恐怖引力之下,衰败和崩溃迅速扩散。
将天命归还於现境,将威权遗留於尘世,将奇迹抛入了人间,失去一切之后,死去的神明们从天国中坠落,穿过了现境,落入了深渊。
形成了名为回光之泉的壮观绝境。
在地狱的最深处,那些最后所残存的神性迎来最终的歪曲和凝固,顺应着深渊的引力,汇聚为一体。
於是,同全知全能的存在所对应的倒影、此世所存留的唯一的真神、至高的主宰,终於从最深的地狱中诞生。
以这现境崩塌的巨响为第一声啼哭,被称为‘牧场主’的毁灭要素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看向了那个属於自己的世界。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受到了所谓的‘饥饿’!
时至今日,那个全世界最有资格称自己为神的东西,依旧还在延续着那一副不堪入目的丑态,不断的吞吃。
所引发的灾难和流毒,便都是这一份罪孽的证明。
“难道你们不曾后悔么?”
彤姬端详着那一张张阴沉的面孔,好奇探可,“难道你们从来不曾因此而羞耻?”
寂静里,宙斯忽然轻声笑了起来,如此嘲弄。
苍老的神王仰头将杯中的诅咒之酒一饮而尽,满不在意的反可:“难道你和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么?
还是说,要我提醒你么,‘太一’?
哪怕你能够提前知晓,自己的成功只有那么的片刻,自己所做的一切会导致众叛亲离,难道你就会停止自己的所作所为?
倘若‘联合’是我们所犯下的罪孽,那么在联合之前的战争,不正是你所引发的吗!”
“谁说不是呢?”
彤姬平静的回应,低头,看着手中粉红色得瓷杯,自嘲的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我所付出的代价吧。”
沉默里,再无人说话。
面对愚昧,神们自己也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