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槐诗垂眸的瞬间,陆白砚终於察觉到,那缓慢将自己吞没的阴寒。
就像是静谧的冰海一样,冷酷的拉扯着他,夺走他一切挣扎的力量,将他送往黑暗最深处的寒意……
名为死亡的东西。
名为审判的东西。
相隔七十年之后,再度来到了他的面前……
伴随着曾经那些逝去的身影。
浩荡的夜空之下,无数闪耀的星辰之光静静的洒落,那些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与回忆中的人影好像也从往事中归来。
冷漠的俯瞰着他的面孔。
饱含轻蔑。
“为什么……”
空洞的眼瞳被那些视线所刺痛了,陆白砚的神情痉挛,渐渐扭曲:“为什么我就非要是背叛者不可啊!”
“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啊……”
“我只是……我只是无能为力而已啊!”
他凄厉的呐喊着,奋力挣扎,双臂的裂口中,干涸的血色再度流出,艰难的形成了丑陋的涂鸦。
用尽了最后的源质,他扯碎自己的胸膛!
强行,撕下了被怨憎贯穿的血肉,不顾千疮百孔的躯壳,发动了影葬穿梭。
可已经没有更多的力量能够让他挥霍……
只是跑出了两米,就在槐诗的视线之下,从影中被挤出,滚落在地,又踉跄爬起,手足并用的狂奔。
向着远方。
向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那一扇大门。
“别西卜。”
槐诗平静的抬起手枪:“别杀了他。”
“好!”
少年的幻影狰狞咧嘴,瞬间,陆白砚的左腿爆出了一团血雾,小腿从肢体上脱离,飞起又落下。
陆白砚倒地,又艰难抬起了右腿,想要支撑。
而槐诗,再度扣动扳机。
嘭!
右腿的膝盖也被打碎了。
倒在了融化的雪水和泥浆之中。
依旧在痉挛着挣扎。
早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了……
可在昏沉中,那些幻影却好像更加的清晰了。
站在他的两旁,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切,观赏着他丑陋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
他语无伦次的道歉,却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什么才好。
恐惧的将面孔藏进泥浆和冻结的冰雪中,不敢再看。
只是本能的用双臂中所凝结的血画,在地上爬行,不顾一切的逃亡,一点点的,在地上蠕动,向前。
“大家再见……”
他呆滞的呢喃,自言自语,“我要去旅行了。”
“去一个……我可以去的地方……”
就这样,拖曳着残躯,奋力爬行。
向着那个能够摆脱痛苦和罪孽的地方……
去地狱里。
哪怕任人唾弃,遭受永恒的折磨也没有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
陆白砚不断的重复着,伸手,努力的想要触碰地狱的门框。
终於,看到了等待在门后的人影。
微笑的伍德曼低头,向着他,伸出了手掌。
他愣住了,似是惊喜,充满期望的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一线堕落的希望,可是不论如何,都无法再拉近一丝距离。
因为有人扯住了他右腿的脚踝,拉扯着他,残忍的向后。
将他拖回了人间,拖向了无数眼眸的冷漠俯瞰之下。
他愣住了,惊恐尖叫,含糊的呐喊,哽咽哭号,奋力的想要踢腿,终於挣脱了那一只手的拉扯,再度,向着地狱爬行。
一点一点的……
缓慢又痛苦的,向着解脱之门爬去。
然后,被再度拽了回来。
又一次,直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绝望的停在了大门的前面,再没有力气能够去握住那一只手掌。
在他的身旁,槐诗平静俯瞰。
“该道别了。”
他说:“陆白砚,你要和你的朋友说再见。”
“我……”
陆白砚茫然的呢喃:“我……我还有……我还……”
“不好意思,你声音有点小,我听不清晰。”
槐诗挽起了自己的袖管,向上三折,露出手臂:“但是没有关系,你可以继续……随便你说什么都好。”
“但是,不论你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自血肉化为金属的右手之上,苍白的炼金之火燃起,照亮了槐诗平静的面孔,还有他的沉寂的眼瞳。
一片黑暗中,只有悠远的静谧……
“时候到了,陆白砚。”
在那一瞬间,有痛苦的惨叫响起。
像是要撕裂灵魂一样,残酷的蹂躏着他的意志,带来了熔炉中的煎熬和折磨。
燃烧的铁之手,已经刺入了他的躯壳。
——锻造开始!
大司命的天赋·阳生,於此运行。
就像是从树上摘下了成熟的果子,当槐诗的手掌拔出时,就扯出了残留的断裂根须,还有那一顶白玉所雕琢成的头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