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子后面,疲惫的教授瞪大了眼睛,再无法克制愤怒,起身怒喝:“你们这帮麦肯锡主义者!”
“不论您是否相信,我对您个人并无任何意见。但工作就是工作。”
艾晴的动作不停,在印着天文会徽记的调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调转,递了过去:“我衷心的希望这是一场误会,但遗憾的是,或许这已经并不是了。”
马特死死的捏着笔,没有说话。
大门被打开了,两名穿着制服的人员等在了门外,神情平静。他们的胸前名牌上带着医疗工作者徽章,只是在徽章之下多两道黑色的点缀,便令原本和蔼可亲的气质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伦敦塔疗养院,天文会在现境所开设的精神诊疗中心,可本质上是对一切涉嫌凝固的嫌疑人的审查机构。
有一条专门的轨道为他们铺设而成,还有一辆武装森严的火车二十四小时待命。
那漆黑的色彩过於令人不安,以至於边境伦敦一度盛行着有关乌鸦特快的深夜怪谈。
到最后,马特教授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保持着仅有的风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跟着工作人员离去了。
没有再回头。
只是那背影略微的有些疲惫和佝偻。
在耳机里,进行笔录的助理有些头痛的感慨:“之前已经有好几个机构打电话过来专门问过了。这结果报上去的话,可能会很麻烦啊。”
“有没有结果,都会麻烦。“
艾晴捏着空空荡荡的杯子,毫不在意。
如果无法证实马特教授是失败主义者的话,那么艾晴必然要面对相对的后果。可即便能够通过源质审查证实,那又如何呢?
没有直接证据,只凭着思想入罪?
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没有结果会麻烦,有结果会更麻烦。
不论他清白与否,艾晴在决策室那里恐怕都很难讨得了好—一恐怕先导会的智能将这个麻烦丢给她的时候,便已经早有预见了吧?
没有人会喜欢不受限制的内部监察者,就好像没人喜欢大清洗一样。
罗马的墨丘利机关和俄联的信理部,两个部门在失去制衡之后会闹出的麻烦,历史上已经数不胜数。
再这么下去的话,整个架空机构都可能因此而变得被动起来。
“不过,刚刚那个人,是故意的来着。“
在频道里,一个自始至终都沉默着的声音响起。
就在单向玻璃的另一头,办公椅子,吃冰淇淋的新晋缄默者叼着杓子,平静的述说着自己的观察结果:“那些学生的思维倾向,是他故意引导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和失败主义有关的话就像是语言会干涉人的思维一样,理论也会,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作为教授和老师的才能倒是很厉害。"
傅依轻叹:“一直到最后,他都没有任何的动摇,可能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是为了现境,为了真正的未来吧?“
助理沉默。
而傅依,搅动着杯子里渐渐溶解的冰淇淋,把里面的果仁挑出来,最后提醒:“还有,他可能已经想死了。
你们要看紧他一点。
顺便找一找,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书…这种类型的学者,是会为了自己的理论和观念不惜付出生命的。”
门外,有匆忙脚步声响起。
“真麻烦啊。“
艾晴轻叹,揉着鼻梁,将马特的报告丢到旁边去。
不会思考却喋喋不休的人固然讨厌,可更为可恶的,就是这种凭借自己几分聪明而洋洋得意的去煽动其他人的家伙。
前者无知尚且无辜,后者有智且有害一简直,令人作呕。
“好了,其他人先去休息吧,今天就到这里。“
她起身,看了一眼手表,就在正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听见了手机的震动,屏幕上弹出邮件。
来自架空机构的情报,又一起针对常青藤联盟的恐怖袭击,两位教授和十六名学生当场遇害,袭击者引弹自杀…
就像是按下了连锁的开关一样。
接连不断的提醒从邮箱之中浮现,宛如狂潮。
那都是来自各处袭击的警报和来自不同组织的犯罪预告…
她沉默了片刻,关上了屏幕。
“要加班了?”
助理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惨叫:“不要啊,我和男朋友的三周年晚餐”
“没关系,你们可以过四周年,我相信你们,情比金坚。”
艾晴体贴的安慰了一句,转身走向了会议室。
那样平静的神情一如既往,并未曾因为越发严重的现状有所动摇。恰恰相反,在她看来,这或许是自己终於渐渐触动了病灶的表现。
即便是对马特的处治和安排,她也不认为有任何不妥。
倘若投降主义是一种传染病的话,如马特这样的人无疑是最大的传染源,放任不管才是真的有问题。
只是……他又是在什么地方被传染的呢?
在漫长又繁忙的调查中,她面前的网络已经越发的庞大,千丝万缕,仿佛笼罩了整个现境。
可究其源头,却无处可寻。
仿佛消失了一般。
可总有一些若隐若现的线在黑暗中飘荡。
来自於她的身后……
“天文会啊。“
艾晴无声的呢喃着,推开了眼前的门。
无休止的工作,再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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