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似是嘲弄:“那可是统辖局啊。”
艾萨克沉默。
听上去像是重复的废话,可落入他耳中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毕竟是统辖局。
即便是再怎么不堪和混乱,但罗素依旧相信统辖局有将事情处理好的能力。
但同时,又对此报以毫不掩饰的嘲弄——反正,阴暗一点来说,对如今崛起的天国谱系而言,一个臃肿瘫痪废物的统辖局才是最好的统辖局。
那自己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搀和呢?
就好像对於统辖局来说,虽然不介意天国谱系发光发热,但一个半死不活的天国谱系才更加顺眼一样。
大家都是表面兄弟,假烟假酒假朋友,见面开口笑一笑,背后想起来还不知道眼睛怎么红呢。
谁还不知道谁啊?
只是,许久的沉默中,艾萨克的直觉却越发的敏锐,他凝视着罗素恍若无事的平静神情,好奇的问:
“那您究竟在担心什么?”
“担心该担心的事情。”
罗素将雪茄灰弹进了烟灰缸里,靠在椅子上,长叹:“我在担心另一件,可能会出现的,麻烦的事情——”
在短暂的停顿了之后,艾萨克脑中灵光一现,忽然感同身受。
心中一紧。
这便是冲来的恍悟……
“确实。”
他点头,“刻不容缓。”
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统辖局,而是避免自家搀和到统辖局的麻烦事情里去……
就比方说,槐诗,槐诗,还有槐诗!
哈士奇不栓绳,是要出事情的!
“说起来,半个月前第二深渊校区打报告说是防卫力量不足,我觉得槐诗就很适合担任这样方面的任务,你感觉如何?”
哎呦,您终於想起来啦?
艾萨克已经把白眼儿翻起来了。
“首先,半个月前的事情,已经被陈女士帮助解决了,现在铸日者女士已经正式入职就位,担任了第二校区的安保工作。
以及,我个人认为,派槐诗先生去解决不了任何安保问题,相反,他会创造更多的安保问题,就像是您一样。”
要知道,第二校区紧靠着雷霆之海的属地,目前还属於前沿观测站的范围,万一槐诗去了那之后突发奇想,纠结一帮胆大包天的角色去把大君的屁股给掏了怎么办?
那可不是至福乐土,你有专杀工具,打不过还可以跑。
被大君盯上的猎物,就算藏在现境里恐怕都有一大堆侏儒王不过脑子的来发动洗魂之征……
“那总要给他找点事情做啊。”
罗素无奈的摊手:“好好的一个年轻人,总不能放在学校里就这么咸鱼下去吧?”
工具老是不用就会荒废,工具人同样也一样。
万一槐诗咸鱼惯了,忽然躺平,那岂不是坏菜了?
如此没良心的话,对於罗素来说,实属平常,但依旧让下属的肝脏隐隐作痛。
痛。
太痛了。
这就是理想国么……
艾萨克欲言又止,可很快,一阵细微的震动从他口袋里响起。
等掏出手机察看消息之后,他的表情便微微变化,当他抬起眼睛看向罗素时,便看到了老王八那仿佛早已经预料到的遗憾神情。
“晚了?”罗素问。
“嗯。”
艾萨克点头,犹豫着:“是否……”
“算了吧。”
罗素摇头,反问:“有用吗?”
有一说一,确实。
就算是栓再多的绳子,难道还能拦得住么?
拦得住就不是理想国了。
无数前车之鉴就已经表明了,槐诗唯一从自己为所欲为的事故中吸取到的教训,就是槐诗从来不会吸取教训。
早在还在统辖局当片儿警的时候,这货就已经胆大包天到带着上司跑路了好么?
“放心,他心里有数的,就算是再怎么冲动和胡来,总归是天国谱系的成员,不会让我们难做。
况且,往好处想——”
罗素摊手,“至少我们不用操心给他找活干了。”
在这尴尬又无奈的沉默里,艾萨克无声的长叹。
已经看到未来暴增的工作量了。
难道堂堂天国谱系,已经找不到第二只羊来薅了吗?
.
.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槐诗回到象牙之塔修整的第二天傍晚。
在晚餐的时候。
谈及到副校长那催人泪下的工作量时,尚存那么一丁点良心的槐诗还刚刚夸口说,今年一定努力帮副校长减负。
然后,就听见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而当他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未知号码时, 某种突如其来的预感,就令他的心脏在瞬间紧绷起来。
如果想要少一点麻烦,那就不要接这个电话。
一部分本能是这么告诉他的。
而另一部分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就已经将电话接通,凑至耳边。
“喂,槐诗,请问哪位?”
沉默里,没有人说话。
只有虚弱的呼吸声隐隐传来。
一片寂静。
槐诗的笑容渐渐消失。
面无表情。
直到电话从另一头挂断,才放下了手机,平静的吃起自己的那一份晚餐,细嚼慢咽的将最后的部分吃完。
“抱歉,莉莉,接下来的时间没办法陪你一起了。”
他对前来做客的少女致歉:“出了一点事情,我需要出一趟门。”
“嗯,没关系。”
早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莉莉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微笑着颔首:“工作的话,也没办法。在槐诗先生回来之前,我会努力做完的。”
“谢谢你。”
槐诗揉了揉她的头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向房叔点了点头,接过了老人递来的行李箱,推门而出。
就在路上,他已经打通了学生的电话。
“小缘?用学校的途径和我的名字,帮我订一张的票。最好是今晚或者明天。”
“嗯?”
还在加班的原缘愣了一下,本能的拿起笔来,准备记录:“去哪里?”
“是啊,去哪里呢?”
电话另一头的槐诗好像也在思考,抬起头看了看渐渐昏沉的天色,忽然一笑:“去哪里都好,随便。”
他说,“只要不去伦敦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