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境之外,永恒的黑暗里,现境的暗淡光芒映照着周边无数破碎的边境。
在残骸之间,森冷的战舰呼啸而过,碾碎残渣。
紧接着,又一条战舰自大量碎片之中浮现....
第三道,第四道....
凭借着海量仿佛小行星带一般的边境残骸作为掩饰,人马座作战编队疾驰於深度之间,一道道引擎的焰光喷薄,耀眼如星辰。
可很快,舰队的速度却又肉眼可见的变慢。
仿佛失去了目标一样....
「通告?」
嘈杂的旗舰舰桥内,中央空调不断的鼓动冷风,可是却难以冲散空气中的燥热和焦灼气息。
紧盯着探镜屏幕的指挥官科伦坡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扶了一下耳机:「哪儿来的通告!」
「两分锺之前上,来自天国谱系的通知。」
通讯另一头声音传来:「通过现境防御局总部,天国谱系对我们发出通知。
天国谱系作为理想国的正统机构,获得了统辖局的红册授权,即将对理想国的财产边境迦南进行回收。
并要求我们停止行动——」
「可我们已经出发了!」科伦坡恼怒的提高了声音:「这是深空军团的行动,没有其他机构干扰的余地!」
「但红册的优先权更高。」
另一头说:「统辖局已经给出了授权,而且,严格来说.....作为边境,迦南同样在红册所授予的权限之内。」
来自现境防御局的将军最后命令:「暂停行动,科伦坡上校,这是命令。」
「....遵命,长官。」
科伦坡无可奈何的挥手,看向身后:「立刻执行。」
於是,悬停在深度之间的舰队渐渐停滞,引擎的光焰熄灭,停滞。而现境防御局内,对话还在继续。
办公室内的苍老将军放下了座机的电话,疲惫的叹息了一声,看向了眼前的投影:「我已经暂停了行动,槐诗先生。
但你要明白,如今迦南的存在对於现境而言,已经变成了无法容忍的隐患。」「我知道,我正在解决这个问题。」
投影之中的槐诗颔首,保证道:「感谢现境防御局的退让,天国谱系不会辜负现境。」
「我相信你的允诺,槐诗先生,但我们不能违背使命,也不能将整个世界置於危险之中
办公桌后面的老人摘下了帽子,衰老褪色的短发之下,那一双眼睛已经遍布血丝和疲惫,早已经快要不堪重负。
自从诸界之战结束之后,作为深度前线指挥者,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征调和整编残存的舰队,扫灭残存的威胁。
一直到现在。
有人愿意从自己手中接过这个濒临爆炸的火药桶,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可万一....爆了呢?
倘若局面失控呢?
倘若结果无可挽回呢?
「自从两天之前,迦南的威胁等级就开始直线上升。根据探境的分析,已经有超大规模的神迹刻印完成了启动,而且不止一道.....」
老者叹息着,将绝密的情报传递过来:「我只能给你一天的时间,槐诗先生,在这之前,深空军团不会行动,但也不会撤回。」
他说:「这是我们能做出的最大的退让了。」「我能理解。」
槐诗颔首,致以谢意。
这已经是涉及了底线,甚至突破了底线的程度了。
对一个濒临极限的现境来说,绿日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必须进行铲除的不稳定因素。
倘若所罗门还活着的
话,绝对不会有其他人插手的余地。
不管拦在前面的是什么桑诗还是槐诗,红册还是蓝册,一旦他将绿日判定为威胁,就算是有决策室的命令摆在前面也不会理会。恐怕这会儿已经完成深度交火之后,组织铸铁军团进行强行登陆了吧?
一天的时间。
如此短暂,可对於现境而言,已经过於漫长和煎熬了。「我保证迦南的事情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
槐诗最后许诺:「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电话从另一头挂断了。
在停止的演奏之中,槐诗遗憾的抬起头,看向长桌另一头的皇帝:「看来在下不得不提前告退了。」
「煞风景的事情总是这般,搅扰兴致。」
提图斯摇头,满不在乎的挥手:「今日之酒已经足够酣畅,但去无妨,槐诗,倘若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只管开口即可。」
他说:「罗马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只是家务事而已,何须陛下费神呢。」
槐诗最后端起酒杯,向着皇帝:「最后,敬罗马。」
长桌的尽头,皇帝笑了,向着道别的客人举杯,「敬罗素,同样也敬天国。」於是,琥珀蜜酒一饮而尽。
盟约自此而成。
当寒风从洞开的大门之后吹来,馥郁的香气微微涌动着。而访客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下的雨幕中。
远去不见。
只有雨水渐渐稀疏,倾盆的暴雨自那宛若天动的巨响之中迅速的断绝,阴云破裂,展露出残缺的月轮,映照清冷之光。
再度照亮了一切。
「月亮升起来了吗?」
提图斯抬起眼瞳,眺望着那受创的月光,再度饮尽了烈酒,轻叹着:「太阳又去向了何方呢?」
无人回应。
现境之上,回旋的烈日跨域了地平线,自大秘仪的轰鸣中运转,奔流的烈光跨越了短暂的距离,向着深渊呼啸而去。
如同肆虐的河流那样,冲破了深度的限制,照落在层层残骸之后,笼罩在迦南之上。降下恩赐和垂怜。
阳光普照。
当笼罩在天穹之上的阴云和黑暗消散,雾气和尘霾无踪,湛蓝澄澈的天穹之上,璀璨辉光之轮自膨胀的烈日之中显现,覆盖了一切。
所有的一切自阳光之下被照亮,无数错愕的面孔仰起头凝视着如此清晰的太阳之光,便不由得陷入了呆滞。
自这灿烂晴空之下,阴沉的城寨,混乱的城市,坍塌的废墟,乃至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一切,好像都已经截然不同。
每一种色彩都变得如此清晰。
就好像在如雨的阳光中洗去了所有的尘埃,如此绚烂美丽。正因如此,才能从水和镜的倒影里得见....
——满面尘垢的自己!
此刻,那一缕明亮的光芒如水奔流,顺着贯穿了大地的裂隙,落入了狭窄的囚笼之中,便如同利刃那样。
切裂了家族之间的问候,抹去了如山的压力,驱散了刺骨的恶寒。最终,分隔出了光和影的界限。
照亮了阴影之中佩伦的冷漠眼瞳,以及......林中小屋的微笑。「佩伦先生。」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着自己抬起头,凝视着佩伦的眼瞳,告诉他:「我是来跟你谈条件的。」
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就连地板上的桑德罗都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了柳东黎,难以置信:这话你教的?
可柳东黎也一头雾水,疯狂摇头,回头看向葛洛莉亚。葛洛莉亚也沉默着。
别过了视线。
只有阳光之下的林中小屋,一动不动的看着佩伦,等待着回应。
死寂里,阴暗中,只有宛若冰风从洞窟中吹出的细碎轻啸,乃至,无可奈何的叹息。「这么多年了。」
佩伦说,「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