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瑜拿着明玉所给的药盒,见她一脸倦容,知道她定是为了配制这药辛苦了好几日,他不过是闲聊时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未想她竟这般放在心上,不由心下感动:“小玉,真是辛苦你了。今日正巧是我祖母寿辰,不如你随我进去,亲自将这东西送给她吧。”
明玉愣了愣,但见孟瑾瑜神色诚恳,知道他并非说笑,明玉踌躇了片刻,还是摆了摆手:“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就是来送个药的,你交到老太太手里就行了,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孟瑾瑜听她这么说,便也只好点了点头:“好吧,多谢你的一番心意,我定会交到祖母手中,让她夜夜服用。”
“嗯。”明玉点点头,嗦了嗦鼻子,东西已经给了,她也该走了,“瑾瑜师傅,那……我就先回去了。”
“小玉,”孟瑾瑜叫住她,“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府吧。”
“可是……刚才你不是说,今晚是你祖母的寿辰吗?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快些进去吧。”
“那怎么行!”孟瑾瑜不由分说拉着小玉上了马车,“我已经贺过寿了,离席一会儿祖母不会怪罪我的。这么晚,我若是让你一个人回去,别说明侯爷,就是你明睿哥哥也定是会怪罪我的。”
小玉被他拎上了马车,坐在孟瑾瑜的身旁,他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禁不住脸红心跳起来。她是怎么了,来之前不是告诉过自己,不过就是来送药的,不是为了见他。可是偏偏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见到孟瑾瑜的时候,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小兔子似的,乱跳乱撞。这些日子,她在家中时常胡思乱想,脑中总是想起徐昭蓉说的那些话,她很想问问孟瑾瑜,那天昭蓉姐姐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会娶沈蓝双?
可是真的看到了他,话到嘴边,却又是一句也问不出来了。
“小玉,你在想什么?”孟瑾瑜见明玉愣怔出神,便问道。
“没……没什么……我刚才在想,明日该去练马球了,只是我同大家的配合还不够默契,怕会影响到大家。”
“原来是这事,”孟瑾瑜安慰她,“你初学马球,能打成这样已然是不错的了,至于如何配合,还需练习磨合,也不是急在一时的,离宫里的马球比赛还有十多天的时间,咱们还可以再操练。”
明玉听他这样说,点了点头,也放心了一些。
孟瑾瑜见她所做之事不是骑马射箭就是学医炼药,与平常千金闺秀大不相同,不由感慨道:“我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就是在校尉场骑马,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子,后来你跟着我学射箭,也是极有天赋的,现在你又自己炼制了治风湿的药丸和药膏……小玉,认识你,我真的觉得很幸运,你带给人太多的惊喜了。”
明玉望向孟瑾瑜,他眼神真挚,透着融融暖意。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什么?”孟瑾瑜没听明白明玉话中的意思,愣了一愣。
明玉掏出一块青色方帕握在掌心:“去年洛伽灯会,我在河中湿了脚,提鞋上岸的时候将一个戴着刑天面具的男子错认成我四哥,他递给我这块帕子,说你的脚湿了,快擦擦吧。之后,我便一直留着这块帕子。而在校尉马场,那已是我与他的第二次相见了。”
孟瑾瑜看着这块属于自己的青色方帕,不由也想起了那一次的洛伽灯会,依稀是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当时他并未留心,没想到他和明玉竟在那时已经相遇了。
明玉将帕子收了起来,轻吁一口气,说道:“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那天曾遇到过我,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那已经是最美丽的相遇了。”
明玉天真烂漫的神情令孟瑾瑜心中一恸,如被钝刀划过一般。她的心意,他怎会感受不到?只是……现在的他对明玉实在无法做出任何承诺,因为他是孟瑾瑜,他有他背负的责任,他还有许多该做而未做的事情。
她大概是太累了,说着说着,明玉困倦极了,渐渐地,竟靠在马车窗沿上睡着了。孟瑾瑜怕她磕着头,轻轻地将她的头移到自己肩膀上。她沉沉地睡着,脸上却仍挂着一丝笑容,仿佛是梦见了什么极好的事情。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扰了她的好梦。就这样一路,从将军府到明侯府,明玉便靠在孟瑾瑜的肩头。就算到了明侯府的门前,孟瑾瑜仍是不敢叫醒她,她的气息轻轻柔柔,拂在他的脸上,君子如孟瑾瑜,竟也一时有些心猿意马,意乱情迷起来,忍不住看着明玉。她睡得这样甜,红润的嘴唇,细长的眉梢,他突然很想知道在她的梦里,会有什么人出现……
他一动也不敢动,陪着明玉坐了许久,暖风微醺,岁月静好,他脑中蓦地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就这样坐到天荒地老,那该多好。直到马车的帘布被风掀了起来,孟瑾瑜清楚地看到明侯府门外站着的明言正,这才回过神来,轻轻推了推明玉。
“小玉,快醒醒……”
明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到家了?”
“是啊,到家了。你太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孟瑾瑜同明玉一起下了马车。
“爹爹,”明玉看见府门前站立的明言正,赶忙迎上去。
明言正板着脸嗔怪道:“这么晚了,也不同家里说一声就跑出去,你可知道爹爹有多么担心你?”
明玉吐吐舌头,心有愧疚,原本她只是想偷偷溜出去一会儿的,等送完了药即刻回来,却没想到被明言正发现了,还在门口被逮个正着。
“爹爹,您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这就回屋!”
明玉转过身来看着孟瑾瑜:“瑾瑜师傅,我走了。”
孟瑾瑜望着她的背影没入明国公府的大门,眼中却依稀仍有不舍。
“这么晚了,原来小女是去了孟府,还劳烦公子特意将她送回来。”明言正朝着孟瑾瑜,却是话中有话。
“明侯爷言重。”
“不知小女前去找公子,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孟瑾瑜回道:“小玉姑娘为我祖母制了些治疗风湿的药丸,特意送了过来。”
明言正眼神灼灼望着孟瑾瑜,他自然知道明玉是去孟府了,也知道她是去做什么的。孟瑾瑜,他早闻其名,后来惠妃也告诉他,这个孟家公子颇有乃父风范,博学多识,又是个有风骨的人,只是不喜出风头,是以不如别的世家公子那般在京城有名望。今日一见,却是个清峻难得的儒雅之人,也难怪明玉对他钟情。
原本,明言正倒是有意撮合女儿,只是前几日他听惠妃说,这孟家原来同沈琰家的侄女颇有渊源,看起来这两家是要结亲的。
“孟公子,老夫说话向来喜欢开门见山,不喜欢拐弯抹角。小玉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你对她有意,就要许她一世幸福;若是不能,就不要再去招惹她。”
“侯爷……”
明言正止住了孟瑾瑜的话,继续说道:“我是个只在乎结果的人。小玉的性子我很清楚,她执着倔强,一旦认准了,就会义无反顾,有时却不知那是飞蛾扑火。孟公子,作为父亲,我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话,我不希望小玉受到任何伤害,我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女儿。”
孟瑾瑜一向从容的脸色黯淡下来,双手交错,紧紧握着,明侯的话他自然听得明白。可是此时,他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出任何回答,他给不了明玉承诺,现在的他也没有能力许她一世幸福。
“孟公子,天色已晚,请回吧。”明言正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孟瑾瑜,转身消失在这茫茫月色里,只留孟瑾瑜仍独自怔忡原地。
“爹爹,”明玉竟根本没有回屋,躲在大门后面等着明言正。
见到女儿,明言正是一脸宠溺的笑,“你这丫头,还不快回去歇息?这是要变成夜猫子了?”
“爹爹,刚才……你同瑾瑜师傅在说些什么?”明玉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爹爹多谢他教导你箭术,只是小玉,你毕竟是女孩儿家,以后还是要嫁人的,骑骑马就算了,这刀啊箭的,就少去摆弄吧。你也多学学你六姐,少许也该有些闺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