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青若笑了两声:“其实跟玉景园和顾府就是东面和西面,根本没有什么距离,平时的交际估计也少不了,现在又没有分家,其实还是一块过。”
老太太回道:“分不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顾珏待你好,我看的出来,只是有些话,我还是要嘱咐你。”
温青若把头抬了起来:“祖母的教诲,当然是字字如金,还请祖母赐教。”
老太太抚摸着手里的玉珠,说道:“你夫君顾珏,年少成名,当时追随他的人不少,只是他不省人事的那十年,就是一片空白,好在皇帝信任他,而且他是个聪明的人,学什么事情,做什么事情都很快,皇帝现在有重要的事也交给他。不过,要做他的夫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温青若立刻道:“愿闻其详。”
老太太说道:“且不说顾珏本身性格如何。现在他又重回国师之位,满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看。男人们在外面事情很多,咱们自然管不了,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家里的事情,该管就要管。”
温青若问道:“那祖母,若是有人送礼,我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想要,那就不管什么人送来的都要收,如果不想要,那就什么东西都被不要收。千万要一视同仁,这是重要的。”
温青若认真地点了点头。老太太又嘱咐了些话。不知不觉已经深夜。兰花就来提醒,说是老太太该休息了。温青若也就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太太却叫住了她,她上前几步,握住温青若的手,然后,把手里那串一直摩挲的玉珠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戴着这个过去。祖母没能早些把你接回来,这实在是我的过错。”
温青若其实很想告诉老太太,自己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倚靠,也从心里认可她这个祖母了。人生在世,各有掣肘,谁都有难处。或许当时是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接她回来,而最重要的就是,有高夫人在中间挑拨。温青若并不是个总喜欢计较过去的人。
除非那个人真的跟她有很深的仇恨。可是越到如今,她却越不敢做出情深难舍的样子,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就要离开这里了。越是痛哭流涕,万般不舍越是没用。还不如快些离开,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温青若及时告辞,兰花亲自送她往江月阁走。虽说是庶女成婚,但是对方是国师顾珏,所以相府里也是张灯结彩,挂了很多红灯笼和红绸带做成的花朵。
兰花走在她身边。温青若看出了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就侧头去问:“兰花姐姐,你要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兰花努力了好几次,才说道:“奴婢,只是说句大胆子的话,认识您这么久,总是觉得,您对所有人都很好,也很知道礼数,可不知道为什么,奴婢总是感觉,你跟谁都好像隔着一层冰,就算想要亲近你,化不开你心里的冰,就只能看得到,却摸不到你。”
温青若淡淡一笑,反问道:“所以兰花姐姐觉得,祖母现在化开了我心里的寒冰吗?”
兰花回道:“奴婢的话,还没说完。奴婢是想说,要想得到您的心,就要对你很好,您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验证了老太太的心吧。”
温青若没有反驳一句,因为兰花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她微微抬头,脸上露出个无比了然的笑容:“兰花姐姐说的很对。字字都对。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将来等你服侍祖母归了西,愿意到我手底下吗?”
兰花眯起眼睛,看着满目的红色:“等到五姑娘成了顾家主母的时候,奴婢就愿意到您身边。”
这话成功的把温青若逗笑了。到了江月阁,温青若被彩霞和彩月服侍沐浴过之后,就躺在了床上。明明心跳的睡不着觉,但却逼迫着自己闭上眼睛。屋子里的香味她没怎么闻过,似乎是一种什么新鲜的花朵。
在困意袭来的时候,温青若还默默地想道,也不知道顾珏现在,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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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强迫自己睡觉的温青若不同,顾珏确实整夜未睡。他一身黑衣,站在窗根下面,看了很久的月色,最后还是披上外袍,走出了临渊阁,到了东面的玉景园。夜已经深了,大门上悬挂的两个巨大的灯笼却还明晃晃地亮着。守在门口的十个守卫全都带了刀,见了顾珏,马上都跪下行礼。男子却摆摆手,就推开大门走进去了。入门是一道白色石桥,顾珏顿住脚,思量片刻,缓慢地踏了过去。
玉景园这块地方有三十亩。还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盘下来的。后来十年都未动工过。顾珏醒来之后的这几个月开始动土,请了位很厉害的先生看着动工,前些天终于完成了。而且,这院中鲜花香草,四时树木都种了个齐全,而且也不知道那先生从哪里引来了活水,一条细细的河流蜿蜒整个宅院,很是好看。
按照顾珏的吩咐,这园中的所有房屋都挂上了俗气的红花和红色灯笼,简直成了一片红海。丫头婆子们现在都休息了,园内静悄悄的,没什么人。顾珏在夜色之中行走,不知不觉,竟然到了一片梧桐树林前面。那些梧桐树树干还很细,顾珏站在一棵面前,伸手抚摸了几下。眉头却又锁起来,陷入了沉思。
“恭喜国师大人,要娶亲了。”不知道何时,背后响起一道男声。那声音又凄厉沙哑,好像砂纸打磨过那般,听起来都让人害怕。
顾珏却立刻警觉了起来。他直起身,冷冷地开了口:“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道国师大人要成婚,白某特来送贺礼。”
“不需要,你滚远点就可以。”
身后的男子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太过难听,就显得这笑如同夜里鬼魅发出的声音那般:“顾大人真是无情。枉我从塞外千里迢迢赶过来,还想要送你一份大礼,没想到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顾珏忽然警觉地转过头,冷冰冰地威胁道:“你要是明日敢在我的婚礼上出现,我就让你和你手下的那群乌合之众全都死光。”
夜色中的男子忽然凑近了一点,嘲讽地说道:“国师大人自然是有能力的。只是白某很奇怪,你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你可以试试。”顾珏的声音冷的如同一条毒蛇。
“我知道,杀人对国师大人而言,就像动动手指那么简单。不过,我最近倒是有点好奇。你对那个温家小丫头那么好,难道,是真的动心了?”
顾珏平生最恨被人威胁。他眯起眼睛,说道:“温家小丫头?说的好像你就不认识她一样。”
男人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才回道:“认识,当然认识。只是我最近找不到要跟她相认的时机。国师大人,你说,明天行不行。”
顾珏目光一寒,立刻抽出手里握着的匕首,风般冲了上去,比刀刃逼在了男人的脖颈间,那力道又狠又大,只需再靠近半寸,就能登时接过了那人的性命。被他逼着的那个男人靠在较为粗壮的树干上,他戴着黑色的面巾,不过从眼角的细纹和鬓边的丝丝白发来看,他已经上了年纪。
“你要是敢跟她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碎尸万段,说到做到。”
“看来国师大人可真是急了。不过我倒是很想问一句,从前你杀人就杀人,想帮皇帝夺帝位就夺帝位,想当国师就当国师,你权倾朝野了,如今想要成婚,就美人在怀。怎么全天下的东西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男子的声音越发沙哑,带着满满地质问。
顾珏的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他稍微用力一些,那刀刃就立刻在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了血痕:“那是当然。不过,如果你想要夺走我的东西,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男人的目光让顾珏厌恶。他最后还是松开对方,转身走了。不过,他还是听到了男人最后的话:“顾珏,你当初用什么手段对付我的,我也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第37章
温府的下人和主人们,这日都起的很早,晨光微熹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早饭了。温青若已经十多天没有吃晚饭,那金线织就的牡丹腰封裹了两圈还有富余。不大的江月阁里挤满了人,两个梳妆的嬷嬷都在温青若身后,一面打扮她一面夸赞道:“五姑娘这腰身,可真是两只手都握的过来,而且您的身量也比一般女子要高,穿这种衣服最合适了!”
温青若的眼睛不知不觉瞟到了裙子上。那鲜艳的红色格外醒目,那嫁衣是蜀锦裁制而成,米珠捻的五色金线绣成百花图案和凤穿牡丹。那裙摆足有六幅,还好温青若身量足够高挑,还能撑得起来。
赤金玛瑙凤冠戴在发髻上的时候,温青若忍不住担心起来。因为,作为一个庶女出嫁,这样的衣饰排场,实在是有些过了。她涂了鲜红的口脂,用手扶着头冠,转头问道:“祖母,要不然还是找个小些的头冠戴吧。”
老太太看着她雪腕上的玉珠,笑道:“这有什么?你嫁的是国师,就是六钗也用得起,这算什么。不怕他们看。就是你父亲也觉得脸上有光。”
外面的礼乐声已经响起,温青若照着铜镜,看着里面梳着妇人发髻,戴着发冠,涂着胭脂的自己,忍不住出了一会儿神。不过最后,她还是问出了那句话:“祖母,我出嫁之后,还可以经常回来看看你们吗?”
老太太笑的眉眼弯弯:“当然可以,这里可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温青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老太太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事的,不要害怕,若是顾珏将来欺负你,尽管回来找我,而且,这不还有你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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