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有课,回家将近10点。开门没听到动静,进了房间发现她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电脑开着。
陈燃经常晚上写稿,有时候是写小说。但接了新工作之后,白天精力消耗过大,加上准备婚礼,越来越力不从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写睡着了。
没试图去叫醒。我轻轻扶她肩膀,想抱起来送到床上。
结果这过程中人就被我弄醒了,眼睛半睁了几秒,迷迷糊糊说:“你回来了。”
“嗯”,我答,“去睡觉。”
她可能困极,挺老实的任我抱起来,要离开桌子的时候突然伸手徒劳挥了几下:“我得关电脑关电脑...”
“我关”,下意识就扫了一眼,停在文档界面,内容多对话,看起来像小说:“我不看你小说,放心。”
她支支吾吾,我凑近也没听清在说什么。但很快不出声了,手又缩回胸前,眼睛慢慢合起来。
放到床上,盖好被。稍微挪了几下,呼吸逐渐均匀,睡熟了。
陈燃从来不让我看她的小说,觉得难为情,想想也可以理解。我答应了她不看,但转身回去关电脑的时候,无意发现屏幕上出现自己的名字。
写小说用真名,倒没料到。这在你们写作里叫什么来着,自传还是纪实文学?
鼠标从关机键移走,我坐下来,准备只看这一页。
看完发现我抬举她了,这应该就是个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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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问过我是不是一见钟情,不止一次。她纳闷故事的开端,有时候回忆以前的事情,会恍然大悟觉得一切都是我计划好的。
呵,其实没那么多计划,我也措手不及。
是否一见钟情有点难讲,但那次会议我确实一眼就看见她了。
当时回国不久,顶着教授头衔难免有人质疑。所以年会就显得比较重要,我也算上心,准备妥当。
会前几分钟,确认好发言材料,我在台上环顾坐席。几乎满座,大多数人处于等待开场的无聊状态。
只有她不是,让我一眼就注意到了。陈燃当时坐在第二排靠边,她的位置头顶刚好有射灯,再加上穿了一件黑色衬衫,辉映反衬下,异常明显。
很白,长发,发尾有点散乱在肩上,几缕贴着锁骨滑进衬衫领子里。
一直对着笔记本飞快打字,很专注。我留意了桌牌,是日报社记者,心里正要感叹稿件任务繁重,就发现,她键盘敲着敲着笑了。
非常由衷地、旁若无人地笑了。
后来整场发言,我都时不时观察她。有时候笑,有时候发呆,有时候皱眉冥思苦想,目光数次扫过台上,都没有聚焦,仿佛眼前一片空白。
原来是个全程开小差的划水记者,挺有意思。
其实会议尾声的记者提问环节,系里已经安排好了,我也有现成的答案,涉及下一步研究方向。但就是一个瞬间的念头,我想关照下这位差生,低声和主持人交代——
于是她满脸茫然站了起来,甚至不知道提问对象,最后信口胡诌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接着她问:“您结婚了吗?”让我有点吃惊。
自己顺势回的话:“欢迎增加个人生活”,则让我完全震惊。
所以我没有计划好,从注意到她开始,事情就不可控制滑向计划外了。
之后的一切,是不断计划又推翻的过程,我的计划永远赶不上她的变化。
陈燃总觉得我“厉害”。她时常发表类似感慨,诸如我脑子好使,精明,她又被我绕进去了等等。
她不知道我一直在解题而已,脑子再好使也只能败给这个出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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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题过程中遇到最大的障碍,是陈燃的实习生,一次次打乱我步调。
叫缪哲对吧,陈燃叫他小缪。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办公室改试卷。当时就有一种自己的两个学生在底下偷偷谈恋爱的感觉。
作为老师,见过太多学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暗中较劲能发展成什么,我太清楚了。
后来去酒吧接人,是对我担心的印证。他喝多了,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讲的都是陈燃。
“为什么不来看演出?”
“稿子要不要我写。”
“今天采访怎么样...”
所以陈燃的实习生喜欢她,这件事我早早就知道了,甚至可能比小缪自己意识到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