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爱谁不爱谁,她难道还稀罕么?她有两个孩子,日后指着两个孩子过活,她早已对他没了期望。
江悦不搭理万凌云,被她悉心教导的两个孩子也不喜万凌云,认为他负了母亲,见到他就没好脸色。
小飞这几年常常在外面跑,他十二岁就开始在外面跑生意了,不爱回家。家里冷冰冰的,父亲跟个死人一样,江悦看他跟空气一样,两个弟弟从不亲近他,他一年到头鲜少回来。
有空就往红梅山庄跑。
于寒舟从一开始就待他不热络,这些年下来,既没有待他亲近多少,也没有疏远多少,他反而感到心安。而且他自从长大后,慢慢懂事了,知道自己当年犯了多大的错。
他在母亲最难的时候,站在她的仇家那边,她如今还肯认他,实在是心地宽厚了。因此,他不在意于寒舟待他的冷淡,反而努力亲近她。
他在外面跑生意,是有账本的,他自然不能挪动家里的银子讨好她,那样对谁都不好。但他自己有点私房,除了货物之外,多少也有些不记账的玩意儿,他都拿去红梅山庄,孝敬于寒舟。除了于寒舟之外,他给小妹妹也有一份。
于寒舟并不教着女儿疏离小飞。小飞终于有了一个血亲,最喜欢把小妹妹举起来,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到处带着她玩。有了好玩意儿,也都想着她,兄妹两个的关系很亲近。
至于龙泉山庄那边,小飞早早就死心了。他越长大越明白,江悦不可能待见他,而他跟两个异母兄弟也不可能亲厚。他只跟在万凌云身边,学些立足的本事。
“你年纪也渐渐大了,婚事怎么说?”一日,于寒舟叫过小飞问道,“江悦为你张罗吗?”
小飞笑得很爽朗:“她不管我!”
于寒舟:“……”这傻儿子,他后娘不管他,他高兴个什么劲儿?转念又想,江悦不管他,也是好事,便道:“那你是怎样打算?说来听听。”
小飞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说道:“我想叫娘给我张罗。如果娘不得闲,我就去缠舅舅和舅母,他们不会不管我的。”
于寒舟:“……”
“我是他们的半个儿子!”小飞又道。
于寒舟低头端了茶,轻啜一口,半讥半讽:“你是你爹的儿子,是江悦的半个儿子,是我的儿子,是哥哥嫂子的半个儿子,你可真厉害,打算把自己劈成几份啊?”
小飞眼里的神采暗淡下去。嘴唇动了动,垂下了眼睛。良久,他才道:“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对他们好。”
于寒舟一顿,心情有些复杂。
这傻子。
“你到处对别人好,有几分心思放自己身上?儿子,你首先要对自己好。”她道。
小飞从没有听过她叫他“儿子”,她待他总是淡淡的,日常见了他,便是“你来了”,“你要走了”,总是“你”啊“你”的,有时会叫他小飞。他一直以为,她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毕竟,他当年那么浑。
他是个感性的少年,当下眼里就涌出水光,又不肯哭出声,便用袖子抹脸:“我好的,我好好的,娘不必担心我。”
于寒舟并不哄他。等他情绪平复一点了,就道:“你的婚事我给你记着了,回去吧。”
她这样冷淡,但小飞仍是很高兴。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顿住脚步,扭头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厚脸皮:“娘,那你快点啊,我想早点成亲。”
于寒舟:“……”
她点点头:“好,我晓得了。”
他便兴冲冲地跑走了。
于寒舟如今是有点人脉的,她寻了半年,挑中了一个姑娘。家世一般,姑娘有点小心眼,脾气不大好,但是很漂亮。
她对小飞说:“你是个傻的,也不会照顾自己,我给你找个厉害的媳妇,她能管着你,也会对你好的。”
小飞很高兴:“娘这么聪明,我都听娘的。”
两个孩子私下里见了一面,互相都还算满意。小飞是满意的,因为那个姑娘很漂亮,他一见就喜欢上了,私下里跟大表哥说:“我这样的人,家里一团糟,我自己又笨,配得上谁?人家肯嫁我,我就知足。”
那姑娘也很满意小飞,回去后跟家里说:“他很英俊,人也善良。虽然傻乎乎的,但这样一来,成亲后绝不会欺负我。”
于寒舟出了一笔聘礼,叫人送去了龙泉山庄,跟万凌云准备的那份一起。
江悦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她如今是不管小飞了,既不管他,也不坏他好事。
小飞成亲后,从家里搬了出去,他用了媳妇教他的话:“她从小在家娇惯着,我不想她嫁给我就受委屈,我们搬出去住。”
家里什么情形,万凌云当然知道,没阻拦。
江悦更不阻拦了,甚至破天荒地帮忙收拾东西。小飞一走,龙泉山庄就是她和她儿子的家了。
小飞的媳妇是个有主意的人,她家里虽然比不上龙泉山庄富裕,但聘礼是不少的,还有于寒舟给的那份。她瞧不上龙泉山庄的一团糟,懒得沾什么便宜,就叫小飞打理她的嫁妆。龙泉山庄的东西,给江悦的孩子们好了。
江悦的大儿子也有十岁了,可以被万凌云带在身边教导了。
小飞听媳妇的话,就跟万凌云说了此事。万凌云听了,有些怅惘。他虽然一团糟,但他的儿子没有因为一点东西就反目成仇,也算欣慰了。
不知不觉,小飞跟龙泉山庄的关系越来越远,只剩下逢年过节时回家吃顿饭了。倒是跟红梅山庄那边很亲近,时常有些信件和心意的来往。
这一年,下起了从没有过的大雪。一大清早,下人去敲万凌云的门,半晌没动静。推门进去,顿时传出一声惊叫:“老爷——”
万凌云死了。
他这几年过得苦闷,在小飞成亲搬走后就添了酗酒的毛病。江悦跟他不同房,因此他喝多了酒,没爬到床上去,活活冻死在地上,也没有人知晓。
于寒舟没参加他的葬礼,只出了份子钱,叫人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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