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血流尽,江俊长舒一口气、有些脱力地往后一坐,脸上勉强露出笑容:“还好,不是什么急毒……”
“当然……不是急毒,”卫五轻声道:“只是……羊踟蹰罢了。”
羊踟蹰?
江俊皱眉,他知道这种花。
此花又名黄杜鹃,北方民族狩猎中常用此物涂在剑尖上以便麻痹猎物。混合了曼陀罗、川乌和草乌等物的羊踟蹰,则可直接制成蒙汗药。
误食羊踟蹰会叫人颤抖晕倒一昼,严重的更会有性命之忧。江俊下意识看了一眼卫五那破破烂烂的伤口,眼中波澜闪动,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骤雨狂风。
“……别怕,”卫五轻声道:“这点子毒要不了命,熬过……这夜,便好了……”
“怕?”江俊瞪了卫五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里衣,想撕两个布条给卫五裹伤。可嘴上说着不怕,但江俊撕扯衣衫的双手却抖得厉害,扯了半天、也没能扯下一条完整的布来。
卫五一阵好笑,却还是伸出手去,稳稳地握住了江俊的手。
手背上的热度,让江俊莫名放心,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松,布条顺利扯了下来。边给卫五裹伤,江俊边眨眼轻声问:“……痛不?”
卫五摇摇头:“不痛。”
伤口裹好,江俊便扶卫五上马,他们必须快些离开——卫五说的没错,戎狄的匝束从不单独出现,若是被大戎军发现他们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在江俊翻身上马的时候,胸口处传来针扎一般的痛,险些叫江俊闷哼出口,他咬了咬牙,还是捏紧缰绳策马疾走。
好在疾风极通灵性,带着他们在山中兜兜转转竟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位于一片低矮的洼地中,外围有灌木丛和巨大的青石掩护。
最要紧,山洞深处还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是躲藏的上佳之处。
拍了拍疾风的脖子,江俊先将卫五扶进洞里,又将马背上所有的东西卸下来,才看着疾风黑亮的眸子要疾风离去。
山洞隐蔽,可疾风这匹骏马在这里就显得不那么隐蔽了。
疾风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听完江俊话,轻轻蹭了蹭江俊的脖子后,便撒开四蹄蹿了出去。
等马蹄声完全消失在山林中,江俊才撑住洞口的石壁,捂住嘴呛咳了几口。
其实,在刚才策马的过程中,江俊就知道他的旧疾犯了,全凭一口气才撑到了此处。胸口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数百下,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疼痛。
冷汗浸透了他的里衣,喉咙和口腔里充满了铁锈味儿。江俊穿进这本书中这么长时间,这伤还从没这样剧烈地发作过。
深吸一口气、江俊将喉咙里的腥甜咽下,扶着洞壁慢慢地走进去,正好对上卫五那双担忧的眼。
摇了摇头,江俊说:“我没事,你躺好,我去弄点水来——你还在发热。”
江俊走向泉眼,弄了冷帕回来给卫五冰敷,又将外衫盖到卫五身上、才起身道:“我看我们要在这里对付一宿,山里夜凉,趁现在还没日落,我去找些柴火。”
才起身走了一步,裤腿就被人死死地拽住,江俊低头,看见卫五的手痉挛一般捉住他的衣料:“你……别,伤,你的旧伤……”
……刚才那阵破碎的呛咳,卫五怎么没听到。他眼中充满了惊惶,可羊踟蹰的毒正在发作,就算他想阻拦,也浑身乏力、神经麻痹、眼皮越来越重。
江俊你不能走,你需要静养。
江俊看懂了卫五眼中的话,却还是冲他一笑,转身离开,似乎生死不顾——他只知道在岁锦密林中,若非卫五,现在躺进棺木里、埋进北原上江家祖坟中的人就会是他江俊了。
知恩图报人之常情,何况江俊也没觉得自己捡个柴火就能丢了命。
卫五救过他,如今,便换他来救他。
当最后一丝儿阳光从祭龙山上退去的时候,在一两声寒鸦沙哑的低鸣中,江俊满载而归,不仅拾到了不少干柴,还运气极好的弄到了两只野兔。
卫五靠着洞壁昏睡,江俊伸出手探他的额头发现热度还没退,一双唇惨白干裂,似乎极为缺水。于是,江俊放下手上的东西,用酒囊去给卫五打了些水。
“卫五,醒一醒,”江俊道,“起来喝点水。”
卫五没反应。
江俊又推了推,卫五还是没反应。
蹙眉看着卫五紧锁的眉头、闭着的双眼,还有那双如同常年干旱缺水以后皲裂土地的嘴唇,江俊感到深深的无力——深感无力吐槽的那种无力。
继为了弄死他不讲逻辑之后,这不要脸的辣鸡剧情竟然开始洒起了狗血:
正所谓——“落魄大叔爱喝酒,以前肯定是高手。超级废柴入外门,从此人生巅峰来。落涯不死老三套,喂水喂药嘴对嘴……”
若卫五和他中间有一个是个肤白貌美、腰细腿长的美女,这受伤喂药、喂水时趁机吃个豆腐,脸红心跳刷一波好感也没什么。
但两个大男人在山洞中,剧情还能来这么一手,江俊就不是很服气了——当我是基佬吗?!
摇摇头苦笑一声,江俊又重新扯下一小块干净的布来,从酒囊中倒出水将布浸湿浸透,点在卫五的唇上,山泉水沁凉润泽,不一会儿就将卫五唇上的裂纹给缀补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布料碰触着嘴唇有些痒,卫五没睁眼就先张了口,在江俊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顺嘴将他的手指连带那小块布都含进了嘴里头。
江俊:=_=
尼玛,剧情套路深,大意了。
他轻咳一声,摇了摇卫五:“卫大侠你烧糊涂了!这不能吃!哎哟你别咬,我的手不能吃!!”
指尖被粗糙的舌苔舔过,食指传来剧痛,江俊慌忙抽回手的时候,指尖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深浅不齐的口儿。
“……qaq”江俊捂着自己的手,眨着眼瞅着缓缓醒来的卫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