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陵游立刻脚底抹油从长信居的门口开溜,看他消失得飞快的身影, 江俊奇怪地挠了挠怀里的药丸——这欺生的小东西竟然第一次没有扑上去他以外的外人嘿?
这时,在长信居里, 原本由钟平照顾的李吟商, 突然挣扎起来。
老管事加上两个仆役都按他不住,他似醒非醒、躺在软榻上也不安分, 口里唔嗯呃啊地发出惨呼和旖旎的低吟——
夜色静谧, 恭王府位于地下更是安静得紧。
所以李吟商现在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十分清晰, 清晰得让江俊觉得自己正在全方位、三百六十度全环绕立体声地近距离观看一部a.v,不、更为严谨地说应该是一部g.v才对。
然后江俊就看见恭王的脸色更黑了,整个人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可怕的寒气, 简直要把周围三尺都给彻底冻僵了去。
“……”江俊从善如流地怂了,又往后挪了两步:“那什么……王爷我现在就走。”
原书之中,
江俊一直看不懂为什么恭王和李吟商两人 “通宵达旦、秉烛畅谈”一夜就能冰释前嫌、互相赏识,高山流水遇知音,惺惺相惜、狼狈为奸。
现在他明白了:合该李吟商生得好,仰知天文俯察地理、经略天地,皇帝凌承和恭王凌武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善茬,一肚子坏水、都是冲冠一怒为蓝颜的死基佬。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
他才不站在这儿当电灯泡。
江俊看恭王那几乎要喷出火的双眸,又摆摆手后退了好几步,嘴上说着“草民告辞”,心里却在吐槽:他错了、他真的错了,恭王凌武才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大英豪。
这人活该当大反派被主角套路,就算李吟商眼下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可怜,剧情也真他娘的老套狗血——
女主……哦不,小受被人下药身不如死就一定要来一炮,作为反派攻还一定要挣扎纠结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说我也是为了治病救人。
……去你妹的治病救人。
若不是你早就动了色心、起了歹意,怎会半推半就顺势睡!若是换个满脸麻子、身上长满烂疮疤的老头子,看你还有没有这份悲天悯人!
口亨——!
就是剧情狗血也改变不了和凌承一样渣的事实,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渣!没错,恭王和凌承一样是个渣!
……
然而,那个被江俊在心里怒骂了n个“渣”的黑脸恭王,却没有如同剧情上所写的那样关门去办事,而是双手抱胸、嘴角擒着一抹冷嘲,心平气和地看着江俊。
对,非常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到让江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的那种平心静气。
“你敢走一步试试?”
恭王沉着他好听的声音丢下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这才利落地转身回头进了长信居,而在大门被合上的当口,老管事钟平看了江俊一眼,甚至还微微笑了笑。
那个眼神的暗示意味太明显而恭王话中的威胁意味又太重,所以江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愁眉苦脸。
看着从长信居窗口透出来的摇曳光点,江俊低下头自言自语:“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无烟古怪地看了江俊一眼:“少爷,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要露出那么兴奋的表情或许会更能服众一点……”
江俊:“……无烟你就不好奇?”
无烟摇摇头。
“哦,”江俊了然地点点头,接下来却一把抓起耳朵贴在门缝上的无烟,把他丢了出去:“你不好奇你站这么近做什么?去、去、去,闪一边儿去——”
无烟扁了扁嘴,只能看着自家少爷占据了最有利的缝隙,然后才靠上去、一上一下两个脑袋悄悄地听着里头的动静。
——八卦谁不爱听!
何况就算是个畜生,药丸也趴在江俊怀里,有样学样地伸出小爪子扒拉着门框,侧耳似乎在认真地偷听——
屋内并不安静,可是却能够从那种嘈杂之中听出李吟商的声音。
那是一种压抑清冷的声线,被迫到极限发出来的痛苦低吟,听上去撩人又凄苦,让江俊觉得有些可悲。
世人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李吟商的遭遇,只能说——封建残余害死人。
天地君亲师,李吟商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忠君爱国不能背弃。哪怕遇不到明主,也不能因此而叛国弑君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李家在桐乡算得上是显赫之门,李父为人固执,是远近闻名的宿儒。李吟商幼时曾写过良禽择木而栖的字联,却因此被李父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为人忠义当先,李父偏激地认为良禽择木而栖是因为良禽有眼无珠,不能一开始便长远地找到那株能栖之木,才会三番五次换主。
不能慧眼识真君,是为无能。既为无能之辈,忠心便成了唯一的出路,于是更不能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李吟商有鸿鹄之志,却生生被他父亲的固执和迂腐所欺,长大之后更是变得同李父一般的偏激、倨傲、认死理儿。
所以李吟商悲剧,无论凌承怎么作、怎么可劲儿地往死里作,李吟商都好像是被灌了迷魂药的脑残少年,不会黑化、不会背弃,始终待他一心一意。
再加上……
江俊冷笑一声,原来他还不明白书中为什么要突兀地叙述一段李吟商幼年的经历,如今接受了这本书是本“渣攻贱受虐身虐心”的耽美之后,便明白了那段回忆的道理——
这不是在给凌承这位渣攻君挖坑呢么?
李吟商年幼的时候,先帝成宗曾带亲眷南巡,在桐乡停留了三五日。而那时的李吟商,正好在桐乡的某个水塘子附近,救过一个身着黄袍、神情凶悍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