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邓嘉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是何人?”
“宋家的讼师,”老头一双小眼睛精明地眨了眨,扬起下巴指了指邓嘉良身后还在“哗哗”作响的卷宗:“就是上头写着的——庄不澈。”
庄不澈?
江俊愣了愣,下意识地就看了凌武的方向一眼。
须知此人真名并非姓庄,只因他所诉讼之案、从无败诉一说,所以他改名庄不澈——谐音取义“诉状不撤”之说。
搁在现代,这就是个金牌大律师。
他知识渊博、熟知刑律,更能将刑律的漏洞玩转在鼓掌之间。
江俊只在靠后的剧情中,见有人提起过这人事迹和名字,也知道庄不澈的原名、原姓代表着京城的一个大家族,却不知这人此刻竟会出现在此处、成了宋家的讼师!
感受到了江俊的目光,凌武微笑着转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沉沉里头带着三分算计。
撇了撇嘴,江俊不理这只大尾巴狼,只专心听着庄不澈说出实情。
原来,
那花匠是在宋家修剪花枝的,那日看见宋思远神色郁郁地将玉佩丢入自家莲池中,又想着沉玉价值连城,这才起了贪财之念。
熟料,他捞起了玉佩出门去典当却被人当成是贼,捉拿到了宋家之后,宋思远却不肯承认是他丢掉了玉佩。
花匠因此受过,被人当成是贼、赶出了宋府。
于是花匠对宋思远怀恨在心,一心想着要报复。
至于小翠,则是宋府外院最下等的侍婢,少女怀|春、与人有私,恰好被卫氏撞破,于是她便因此嫉恨上了卫氏,这才出面做了伪证。
“倒也难为你们,”庄不澈哼哼一笑:“将这些和宋三公子、田氏夫妻有私仇的人都一个个搜罗起来——”
他说的是“你们”,可江俊却看见这老头似笑非笑地盯着邓嘉良看。
“邓大人,您要是就这么断了,那就不要怪小老儿怀疑你——挟私仇以报怨了。”
“你……你……你不要含血喷人!”邓嘉良慌了:“这案子、这案子是藩台卢新送来的状纸,本官、本官不过是依例办事!”
庄不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那倒好办,还请大人派人去将卢藩台请来,庄某一问便知——到底是大人依例办事,还是大人存心谋害”。
“你、你——!”邓嘉良怒极,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咬牙道:“根本不必找什么卢新!既然田氏夫妻未死,那此案便也不成立!庄不澈,你的呈状只怕也要撤回第一次了!”
庄不澈笑了笑,似乎根本不在意也不生气。
倒是田光明从后走上前来,皱眉看着巡抚邓嘉良:“邓大人,我们夫妻确实未死,可那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却也不能因为我二人没死,就撤了宋家的诉状。”
“确确实实有人,意图谋害我们夫妻,”卫氏也盈盈上前:“若非是宋家庇佑,邓大人以为今日我们还能站在此处么?”
邓嘉良张了张口,怒从中来正想发作——
刑罚是为了惩罚又不是预防,既然没有人伤害那么何必要立案!
这时,
江俊却听见身侧的恭王轻笑一声,然后凌武站起身来、笑道:“陈将军,本王道方才道这时唱大戏,您还不高兴,瞧?这不是非常有趣——”
陈洛也笑,一点儿也不在乎凌武这个问题问得十分尖锐:“呵——倒是我目光短浅了,不如王爷,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竟能通晓鬼神之事,知道田氏夫妻未死。”
他这话四两拨千斤,一瞬间便将这堂上发生的事儿与恭王牵扯上了干系。
毕竟宋家就算是个高门,只怕也请不动庄不澈这样的高人。
“呵——”恭王也不恼怒,只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的灰,“若本王能够未卜先知、通晓鬼神之事,那么,本王必定不会叫本王的大哥——那般枉死!”
陈洛一愣,哂笑一声,却再接不下去。
废太子凌威,是所有人在恭王凌武面前,讳莫如深的话题。
气氛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甚至比田氏夫妻这对“鬼魂”出现的时候,更加令人觉得胆战心惊,寒气一丝丝地从堂上泄露下来,像是突然倾倒的寒玉杯。
洒落出万顷寒冰,能够将整个总督府冻结起来。
从前没人敢在恭王面前提起废太子凌威,而恭王也从来不会自己提。今日不知他是怎么了,好像跟吃了火药一般,处处针对着对面的白袍将军。
如此咄咄逼人,如此不愿放过。
凌武原本就生了一张英武面孔,素日里不怒自威,此刻板着脸孔、更加让人畏惧。
江俊承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忍不得小心地扯了扯凌武的袖子,却被他一把抓住:“走了——”
然后恭王便不再理会这满堂众人,甚至没有理会他带来的一众客卿。只是拉着江俊,从二楼下来之后,便一路走了出去。
行了一段路见没人追来,江俊才开口问:“……胡力的事儿,就这么不管了?”
“当然不是,”凌武勾了勾嘴角:“胡力交给他爹去管,这只是一个开始。”
“胡百万?”
江俊可是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天下哪有父亲会对付自己的亲生儿子的。而且刚才那满堂的人,可不就是胡百万搜罗来,替胡力开脱的么?
“你呀——”恭王忍不得刮了江俊的鼻头一把,笑眯眯:“江公子,你以为本王邀请你看的好戏已经结束了吗?”
“……”江俊眨了眨眼:“还没完?”
“当然——”凌武笑了,终于到了无人的地方,他便一把抓起江俊,施展轻功极快地离去:“没有完,本王要奉与你看的好戏——怎能如此,匆匆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