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只当方才已经说明白了,待到案情真相明朗之后,若确与国师无关,自然会还国师自由。”
继晓笑了笑,道:“可殿下怕是不知,贫僧明日一早,还需入宫替陛下诵经。”
“据吾所知,父皇之所以需要国师进宫诵经,是因难以入睡之故,而眼下父皇已经熟睡,相信明日也用不着国师入宫了。”祝又樘道:“当然,若是父皇有意传召,吾也断没有道理阻拦——是以,国师只需在府中等候传召旨意便是。如遇父皇召见,自会有人护送国师进宫。”
这便是执意要幽禁且明目张胆派人监视他左右的意思了。
继晓压下心中冷笑,缓声问道:“殿下私自做主监禁贫僧,不知是否请示过陛下旨意?”
少年平静反问:“吾代父皇理政多年,如今父皇患病无法理事,难道国师认为,此等区区依规矩来办的小事,吾都做不了主吗?——还是说,国师自认身份特殊,非父皇亲允,便可置身于大靖律法之外?”
听着这冷硬而不留丝毫情面的话,察觉到四下太监宫女与侍卫投来的隐晦目光,继晓缓缓垂眸。
趁着殿内的皇帝此时无法开口说话,小老虎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将獠牙露出来了……
而他倒是许久不曾体会到这般处境与滋味了。
但也愈发让他肯定自己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只不过,依眼下情形来看,计划还须再提前些了……
继晓表面一派平静,内心实则因计划一再被打乱而躁怒之感丛生。
“殿下言重了。既是殿下之意,贫僧自当遵循。”
他声音平稳温和地说着,而后施了佛礼,缓缓离开了此处。
清羽一步步紧跟在其侧。
殿中,明太医行了出来。
“微臣听福公说,殿下的肩膀受伤了,不知伤得重是不重,可需微臣替殿下察看上药?”
祝又樘下意识地摇头。
“不严重。”
他还要赶回东宫处理其他事情,京中近来四处都不安稳,需要处理的问题远比表面看到的要多。
然下一瞬,脑中却突然响起女孩子的提醒。
“还是看一看吧。”
祝又樘折身回了殿中。
宫人正动作极轻地清理着殿内狼藉。
刘福上前来向行礼,未言其它,只朝着祝又樘微微点了点头。
华帐静静垂着,帐内传出昭丰帝均匀而略重的呼吸声。
……
次日,继晓前往京衙与苏家公子对质,自是又引起了一阵热议。
苏家公子并无实证在,双方各执一词,然因继晓也无确切证据能够证明当日清早不在城中,是以此案唯有容后再审。
虽说没有定论,然国师府被官兵严加看管之事,仍让人不禁揣测良多。
一时间,官宦后宅,茶楼街尾,所谈最多的便是此事,继晓在百姓心目当中所谓神佛降世的印象可谓是岌岌可危。
小时雍坊王家公子的院子里,却是出奇地安静。
王守仁正端坐于书房当中,凝神望着窗外的梅树。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被风带起的凉意。
王守仁纹丝不动,不曾回头,连眼神都无丝毫变动。
直到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守仁脸色一喜,当即回过了头去:“师父!”
“怎么,你这到底是学人格物呢,还是使苦肉计逼为师现身呢?”胖和尚在一旁的椅中坐下,哼哼着道。
“嘿嘿,两不耽误嘛。”王守仁命人上了热茶来,亲自倒了一杯奉上。
见自家师父不说话,遂又拍着马屁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师父的法眼。”
“得了,王家公子闭门格物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但凡为师还没聋透,想装作听不见怕是都难。说吧,可是有事寻我?”
无名大师搁下茶盏问道。
“确是有一事想求师父帮忙……”
王守仁便将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这些事情,本不必我来多做插手……有人乱世,便有人救世。我这世外人,贸然插手反而不妙。”
“可师父先前说自己已到了圆寂之时,如今却仍留于世间,兴许正是为了今次之事呢——”
无名大师动了动眉毛。
这小子凭空想象的能力远在他之上啊。
不过……他竟莫名觉得有些道理?
当初他选择再等一等,不就是为了观测形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