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四五个月的时间, 可以赚上四五年的银子, 能抵得过这样诱惑的人,真心不多。只是人家那两府也不是傻子, 请你去自是要赶在选秀之前看到绣品,还是不止一件绣品。那三个绣娘若是打着磨洋工的主意, 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事儿华绣娘清楚,留在绣坊的绣娘们也清楚。出走的绣娘也不会一无所觉, 只怕还是打着自己技艺傍身,别人有求自己、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主意。
她们却没想过, 人家不是白求你的,是拿着银子你情我愿的买卖。就算绣品完成前不会把你怎么样,选秀之后呢身份差距太大,本就没有道理可讲, 何况还是身份低的人想占身份高的人便宜。
做梦呢吧。
华绣娘终是与那三个人共事一场,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镇国公府、定国公府虽没有霁月坊定绣品, 在我们家的绣坊里还是定了的。”
张翠花点了点头, 看吧, 做高门大户主母的, 哪个也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两个绣娘的身上, 人家这不就两手准备了
“奇怪, ”张翠花这些日子便有一件事没闹明白, 今日正好与华绣娘探讨“镇国公府与定国公府都请了绣娘,那日你不是说荣国府也定了不少绣品吗,他们府里没说要请绣娘”这可不符合荣国府事事想摆出八公老大地位的行事风格, 要请绣娘,不也该是荣国府开这个先河吗。
华绣娘听张翠花问荣国府有没有请绣娘之事,便把嘴一撇“听说荣国府里来咱们绣坊定绣品的,是他们府里那位老太太,并不是当家的一等将军夫人。”
贾母的人来定绣品张翠花更加好奇了“听说荣国府现在连位姑娘都没有,老太太定那么多绣品做什么”不是异想天开的想送个丫头去选秀吧这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太太忘了,那位老太太不是一等将军的生母,人家亲生儿子在金陵呢。一等将军虽然没有女儿,可是老太太亲孙女正是及笈之年呢。”
这样的事儿华绣娘都能打听得出来张翠花对她的八卦能力表示出深深的敬意,让华绣娘完全忘记了自己这几日的忧郁,一心与张翠花分享八卦
“现在谁不说荣国府的老太太得了失心疯。明明圣人当年已经下旨,旨意是她的亲儿子永世不得入京,她倒巴巴的把亲孙女接进了一等将军府不说,还要送去选秀。这是怕圣人忘了她们母子当年对一等将军做的事,特意提醒一下吗也不知她是心疼儿子,还是想害了自己的儿子。”
贾母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张翠花不知道,却知道原著里她把贾元春顺利的塞进宫去了。只是当初自己离开荣国府的时候,已经把贾母私库里的东西能搬的都搬走了,搬不走的也放火烧了,现在贾母是拿什么来买这些绣品的呢
难道说贾赦已经与贾母尽释前嫌,由着贾母花用公中的银子给贾元春铺路了张翠花直觉贾赦没有那么大方。就算他受不住贾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还有一位张二少爷在呢吗
张二少爷不可能不对张夫人之去有怨言,看他与贾琏相处的情形,这怨言没落到贾赦身上,那就一定是落到了贾母与二房头上。
带着怨恨的张二少爷,能眼睁睁看着贾母花用该由贾琏承继的公中钱物张翠花想起前次听到贾琏与张二少爷的对话,贾琏的话里没有对贾母的半点尊重,显然是受了张二少爷的影响。被影响的人都如此,张二少爷对贾母的态度不问而知。
难道是贾母另有藏银子的地方,自己当年没有取干净张翠花有些不确定的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去荣国府走一回,看看这几年自己漏下了什么戏码,要是能再收一波银子就更好了。
自己当家作主的日子,让张翠花行事越来越随性,当晚便让李年驾车,将她送到了离宁荣街一条街的地方。虽然只是第三次来,李年却很熟悉的把车隐到了墙影处,看着张翠花慢慢的消失在街角。
这一次张翠花便没有从东大院的角门进荣国府,而是选了梨香院临街的小门。不想梨香院里竟有人住着,看样子人还不少。
张翠花听了听才知道,住在梨香院的是贾元春。因她上京来带的人不少,荣庆堂里贾母养了贾宝玉,就没有她住的地方了,只好委屈的住进梨香院。
“姑娘是要进宫做贵人的,大老爷竟如此怠慢姑娘。”正房里传出抱怨声。
“抱琴,你若再说这样的话,进宫我可不敢带你了。”另一个温婉的声音及时制了那声抱怨。
张翠花暗暗点了点头,若是贾元春一直保持这样谨慎的话,进宫说不定还能再封一次贤德妃。
院子即有人住,张翠花也没多停留,快步到了荣庆堂。荣庆堂里也是灯火通明,正房里说话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老太太,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女儿只有迎春一个,不可能再把别人记到我的名下。”这是贾赦的声音。只这一句便让张翠花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贾母还没歇下。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好。”贾母的声音里都是愤怒“元春是个有大造化的,将她记到你的名下,进宫就能得了圣人的青眼,到时封妃,你不也跟着荣耀琏儿便是正经八本的国舅爷,将来袭爵也能袭得高些。”
别说偷听的张翠花,就是屋里的贾赦都乐了“这些天我跟老太太说了多少回了,琏儿自会读书出身,他已经中了秀才,明年还会秋闱,爵位高低于他都是锦上添花,不必老太太操心。”
说到这里贾赦的话阴冷了下来“老太太,念在母子一场,我再提醒你一次,只有皇后的娘家兄弟,才敢称一声国舅。就算你那个好孙女真进了宫,封了妃,不管是贾珠也好还是贾宝玉也好,敢自称一声国舅爷,呵呵,你那个亲儿子”
“胡说”贾母的声音也猛的尖厉起来“什么叫我那个亲儿子,你呢,你难道不是我生的,你又想认谁做娘”
“我也想问问老太太,该认谁做娘。这么些年我一直忍让着老太太,就是想问问我生母到底是哪一个,现在牌位在什么地方。”听得出来,贾赦这番话是咬着牙说的。
贾母的声音一下子没有了,好半天才传出很颓丧的声音“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你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
回答她的是贾赦两声冷哼。
好一会儿,贾赦的声音再次传来“老太太也乏了,我每日还有事要办。下次老太太就不必再为元春的事儿叫我来了。”
“可是政儿现在已经没了官身,你不将元春记到名下,元春如何能进宫”贾母带着哭音哀求起来“今年元春已经及笈了。不是为了进宫她的亲事早该定下来了。现在她不能进宫的话,你让她嫁给谁”
“贾元春是贾政的女儿,她的父母尚在,还有老太太这位亲祖母,我一个做伯父的怎么好插手她的亲事。”贾赦说出来的话,仍如几年前一样可以上贾母吐血。
“她是你亲侄女呀,你就一点儿也不念骨肉情份吗”
“按老太太的说法,我是老太太的亲儿子,迎春不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吗,当年指使人放火的时候,老太太怎么就忘了顾念骨肉情份呢”贾赦说出来的话如刀子一般,句句戳中贾母的心窝子,让她再也反驳不得一句。
贾赦便站起来要回荣禧堂,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一样向贾母说了一句“老太太,我劝你还是把各处定的东西都退了吧。不然将来那帐单子送到荣国府,我也是不认的。这么些年,老太太怎么还不相信我能说到做到呢。”
一句话不光对贾母如同惊雷,就是张翠花也被雷得外焦里嫩。感情所谓荣国府在霁月坊定了绣品,还真的只是定下了,并没有交足所有的银子。
看来自己回去还是得查一查,那几家有姑娘选秀的人家,是不是都只交了定金。不然真有人不参选的话,霁月坊不就白白赶工了
既然都来了,张翠花还是光顾了一下贾母的私库,里头再不如原著里所说,东西多得没地方塞,只有空落落的几个大箱子,打开看时也不过是些绸缎布匹。看来贾母也是吸取教训,不敢再把值钱的东西放到私库里了。
虽然绸缎布匹不值什么银子,可是能给贾母添添堵的事,张翠花从来不怕麻烦,还是给她来了个卷包会能让贾母存下的布匹,也有几匹不错的,正好拿回去给迎春与夏金桂做衣裳。
要出荣国府,势必还要经过梨香院。此时院子里已经比张翠花来时安静多了,不过正房的灯还亮着,张翠花用灵魂力察看时,发现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看着丫头收拾衣裳。
那丫头边收拾还边说着“到底是天子脚下,这绣样也与南边不同。听说老太太还给姑娘定了二三十件呢,等选秀的时候,看谁能压过姑娘的风头去。”
“都说让你嘴上有个把门的,怎么总是不听。太太来前不是告诫过你,不要时不时的把选秀挂在嘴边上。总要等着我的名字过继到大老爷名下,我才能参加大选呢。”
抱琴十分自信的向元春道“万事都有老太太呢,大老爷再怎么样还能违了老太太的意思便是老太太没了诰命,一个孝字便够了。要不这么些年,老太太明里暗里补贴了多少,大老爷不也没拦着。”
元春听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赞同了抱琴的说法,好一会儿才弱弱的吩咐一声“那你也收着些。”等到抱琴应下了,便让她打水来洗漱。
看来贾母并没有把自己在荣国府的处境全都告诉二房,以至贾元春跟她的丫头,还都对贾母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这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做法,张翠花是理解不了的。
原著里贾母的好些做法,谁又能理解得了张翠花觉得这对主仆不久的将来就会得知残酷的真相,也就不必她费心的提醒了,抬脚便出了梨香院,找到李年回府不提。
没用几日,华绣娘气呼呼的来向张翠花禀报“那个荣国府不知道抽什么疯,头一个下定金催成品的是他,现在说不要了还想退定金的还是他。”
贾母这次竟认输得这么快,倒让张翠花觉得有些惊奇“那定金退给他们没有”
“凭什么退给他们。”华绣娘冷哼道“正好夏姑娘在店里挑东西,听到掌柜的与荣国府的管事理论,便帮着说了两句,那管事的知道自己没理,没敢多说灰溜溜走了。”
“金桂今天怎么又去店里了”张翠花问起另一件事来,华绣娘才惊觉自己一时口快,把夏金桂逃学的事儿给出卖了,忙向着张翠花道“还亏得她在店里,要不掌柜的是个老实的,生生得让荣国府把定金给讹回去。”
张翠花无奈的摇了下头“华绣娘,你也知道时先生上午还要给她们上课,金桂不应该出现在店里,怎么现在还给她打掩护”
华绣娘就看着自己手边的茶杯不说话。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张翠花已经见识过多次,知道下次还会如此,还能怎么样
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金桂已经九岁了,真的不能再动不动就到店里去了。”不知道这世情对女孩子有多苛刻吗
华绣娘不得不承诺自己下午会罚夏金桂,想想让张翠花抓包都是因为荣国府退定,少不得向张翠花讨主意“那荣国府无理取闹,难道就由着他们都跟他们一样,咱们不是白忙一场”
事关年终分红,张翠花也不得不想法子。她问华绣娘“荣国府的那个管事,有没有说他在谁的院子里当差”以贾母使出来人的尿性,同出荣国府的奴才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信那个管事不打出贾母的旗号吓唬人。
华绣娘点了点头“说是他们府里老太太的话,觉得咱们的绣品不大气,所以才不要的。”
这就难怪华绣娘如此气愤,夏金桂都忍不住插嘴了。任谁被人当着面嫌弃自家的东西不好,都忍不下这口气。
哪怕定金没被要回去,仍然难消心头火。
“这还不好办。”听说管事的提到过贾母,张翠花马上有了主意“你现在就去店里,让人往西城所有在咱们店里定了绣品的人家都走一遭,就说荣国府的老太太定下绣品忽然又不要了,还想着要回定金。”
“所以,”张翠花脸上带出笑来,吓得华绣娘一个激灵“所以,要问问那些定了绣品的太太们,是不是也跟荣国府老太太一样。若是一样的话,不妨早早告诉咱们,省得绣娘们白费工。”
“太太”华绣娘有些无措了“这样的事儿遮掩还来不及,怎么还要亲自上人府上说与人听”被人退定,什么时候说出去都是一件没脸的事儿,怎么还自己大张旗鼓的宣扬起来了。
“你忘了,荣国府来店里下定的、退定的都是老太太,可不是他们府里的当家太太。”张翠花气定神闲的向华绣娘解释一句。
华绣娘愣愣看了张翠花一会儿,才明白了里头的道道“对呀,那府里的老太太,谁不知道她不是一等将军的亲娘。一等将军自己也没有女儿,老太太这个时候定绣品,肯定不是替他们府里预备的。那一等将军不肯出这份银子,也说得过去。”
所以不是霁月坊的绣品不好,而是荣国府的老太太拿不出剩下的银子来
见她明白过来了,张翠花催了一句“那还不快些去办。顺便让金桂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