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珠向贾敏说起自家发现了不利子嗣之物, 这个锅,被他直接扣到皇家头上贾珠若是直接告诉贾敏那些东西都是王夫人特意给她准备下的, 就算是林如海想留下贾珠, 贾敏也要拿着扫把将他赶出去。所以要让皇家做这个背锅侠。
贾敏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等贾珠走后便请林如海到后宅,将贾珠说的话向林如海学了一遍。林如海马上便接受了贾珠的理由刚才他与贾珠交谈的时候,就怀疑过贾珠内心再煎熬, 也不该年纪轻轻就灯枯油尽, 现在就说得通了。
皇家,根本就不愿意看到那些开国的老臣子嗣繁茂
好笑不,一点儿也不好笑这天下最不讲理的就是皇家, 最是可以同患难不能同富贵的人都出在他们家。那些开国老臣, 都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的人物,跟他老人家是同患难过。他们的后代,因其祖上的荣光, 要继续跟现在的皇家人同享富贵。
皇家自己人还争得不亦乐乎呢, 勋贵之家生的孩子越多,跟他们分享富贵的不就越多吗所以让这些勋贵人家少生甚至不生的事儿,皇家不是做不出来的。
想到这里林如海悚然一惊, 自己家也是四代列侯, 到自己这一代虽然是科举出身, 可是根子上也算得上勋贵。自己年近半百才得了一个樘哥儿,还是身子弱得风吹就要去的,真的是巧合吗
林如海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最好是巧合,要不然他这个做臣子的,真不知道自己为了保全自己的子嗣,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呢。
完全不知道林如海被自己刺激的半黑化,贾珠自觉已经在林府安顿下来,便往京中写了一封信,只有一封,大家凑一起看还能增进感情不是。
接下来的日子,贾珠便跟着林如海每日上衙,跟他一起见人,看他与扬州乃至整个江南省的官员们、盐商们斗智斗勇。要说林如海为官是真有两把刷子,他在江南巡盐,等于是从盐商与当地官员口内夺食,京中还有皇子们虎视眈眈,可是人家愣是做出了游刃有余的感觉。
甄家如今在江南势大,官场之人绝大多数都由甄家出面,拉到了四皇子阵营,就这林如海还能在层层阻碍之下,将盐税保持至每年略有上升的水平,不得不说这智商是足够用了。
贾珠在旁边看的即佩服又有些心酸,这样的能臣,已然被皇帝做了弃子,架到火上去烤不说,最后连自己的一丝血脉都没保住,说出去怕是没人会相信。
贾珠觉得,自己既然来了扬州,想要多收集物资,那就从盐开始好了,这东西末世很是需要,就算不能直接利用,也就是多进行几次置换反应的事。不过想要收集盐,就得增大盐的产量,不然这个盐产量极低的时代,他这边把盐都收集走了,百姓们都要变成白毛女了。
为了让晒盐法出现的名正言顺,贾珠不得不悄悄寻到了一个做伪高手,历时两个月完成一本“虫吃鼠咬”残破不全的古书,在这本古书上,赫然有晒盐的法子。
“如获至宝”的贾珠,将这书献到林如海面前“姑父,这法子若能成的话,盐价必能大跌,也就不用再担心私盐了。而盐产上去,盐税也能随之增加,不会因为盐价下跌导致税银减少太多。”
林如海将那书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摇头道“有些记载已经被虫鼠嗑食了,还要试过才知是否可行。”
贾珠本来对晒盐也只有大致了解,所以做这本“古书”的时候才会出现虫吃鼠咬的现象。现在听林如海说要试验,自是主动请缨,要带着人去试验将煎煮取盐改成晒盐。
林如海却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贾珠去马上试验,而是先写了一封密折上报给皇帝。贾珠这才发现,自己官场经验有欠缺不是所有利民之中都利国,是不是利国,家国天下的时代,要由皇帝说了算。
好在皇帝是个好名的,得了林如海的密折之后,知道如果晒盐之法能成,自己在青史上必会得到浓墨重彩的一笔,欣然同意让林如海悄悄试验。
得到皇帝批复的时候,已经是十月过半,江南雨季虽过,太阳却也没有那么足了,并不是晒盐的好时机。可是皇帝都批复了,尽早将盐晒出来就不是个人心愿,成了皇命,时机不成熟也要完成。
贾珠辞了身体已经渐好的贾敏,带了两个小厮和林如海给的十个健仆,来到了一个叫射阳的地方。这里本就是产盐之地,不过现在用的还是煎煮之法取盐,即耗人力产量又低,朝庭要盐还有期限,盐户苦不堪言,时有逃走的。也有外地犯事之人,跑到射阳加入煮盐之列。地方官只要有盐收,对流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大去查人的来龙去脉。
为了防止自己等人被人当成流民,或被抓去煮盐,贾珠让人大张旗鼓的买下射阳县城的一处大宅子,又买了十几个看上去健壮的下人,更是一出手就买下了一大片海滩。
上至县老爷、下至射阳城里的百姓,都知道自己县城里来了一位大家公子,出手阔绰,就是人有点傻,不说买房子买良田,倒买下大片海滩,难道是为了赶海不用跟人抢地盘
想是如此想,好些人家却对这位贾公子动了心,有意结交一二。不想贾公子为人有些古怪,到了地方不拜见父母官也就算了,还不睦邻拜友,天天跟着那些下人去自己买下的海滩。
若只是去海滩上看景也无人纳罕,大家全当他内地来的,没见过海要看个够,可是他竟带着下人,种地一样把海滩给推平、叠堤,就让人觉得这位脑子不好使海滩皆是细沙,寸草不生都不为过,难道他还想在里头种地
别是有银子没处花去了吧。
就在大家议论贾珠人傻钱多的时候,贾珠终于带着拜帖,去拜见了本县父母袁县令。袁县令本想摆一下官架子,师爷忙劝道“这位贾公子,买海滩的时候用的是京里荣国府的名头,说不得是荣国府的亲戚。”
虽说江南官员大多倒向甄家及其后的四皇子一党,袁县令却还没有那个资格甄家眼界很高,县官虽为一县父母,可是射阳虽然产盐,可是这几年林如海盯的紧,盐税很难下手,袁县令也就入不得甄家的眼。
可是荣国府与甄家是老亲,袁县令还是知道的。若这位贾公子真是荣国府一脉,哪怕只是旁枝侧脉,也能借他跟甄家搭上关系。到时候袁县令的官儿,可就好做了。
“快随要本县迎一迎。”袁县令是放得下身段的人。
师爷听了微微一笑,请袁县令先行,自己尾随着到了衙前,见一青年公子,长身玉立,身着宝蓝蜀锦直裰,腰系的玉带脂腻光华,说不出的风流富贵气象。
就算是荣国府的嫡枝,气度也不过如此吧。袁县令与师爷对视一眼,双双拱手为礼“早闻贾公子大名,今日一见,让人如沐春风。”
贾珠微微一笑,那笑容好象刚露出脸颊,又似看到的人花了眼已经收起,手也拱起“冒然打扰明府,还请恕学生唐突。”
自称学生,那就是身上有功名,见县官不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袁县令不以为意,延请贾珠进后衙分宾主坐定,彼此商业吹捧过,才慢慢套起话来“贾公子一到县,着实让这穷乡僻壤之人,见识了天子脚下的手笔。”
贾珠脸上又是那种一放即收的笑容“不过是为了自己住的舒坦一点儿,用的放心一点儿,哪里算得上什么手笔。真讲手笔,江南富庶之地,才真是大手笔。”
袁县令听了摇头“说是江南富庶,可也不是处处都是鱼米之乡,如射阳这样的地方,庄稼长不起来,只产点子盐,又由着朝庭官买官卖,便是一县的税赋都难缴齐。”
贾珠听了点头“贵县如此想也不是一日,上官自是明白,不会过于逼迫县令大人。”
袁县令便叹一口气“上官不逼迫,还有盐政与内务府”说到这里便收了话,有些懊恼自己嘴快的意思内务府根子在京中,荣国府根子也在京中,谁知道两者之间关系如何。
贾珠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产盐的县份对盐政有意见理所当然,可是对内务府有意见,就不大对头了。射阳又没有什么象样的特产做进贡之用,内务府也纠缠不到袁县令头上才对。
即不明白,自然是要问的,贾珠问后,袁县令便苦笑了一下“贾公子有所不知,这一地出了贡品,自是荣耀之事,可也是毁家破门之事。那贡品要先经了府、省,再到部、到内务府,中间任何一人说数量不对,品质不若往年,进贡的人家废了不说,便是这一地的县令也做到头了。”
“为了让人挑不出毛病,便得请各路爷们试用,往往进宫一件贡品,路途中要备上十件还不够。可是内务府出的银子,就只有那一件的价钱。所以好些县令,打点内务府,不是为了让自己地方的东西能进贡,而是求着内务府的老爷们,看不上才好。”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就是吃拿卡要呗。贾珠了然的点了点头,师爷却暗暗着急。自家这位县令大人,明明是要套贾公子话的,怎么倒把苦水直接倒出来了再说这贾公子不过是个公子,刚才对县令也是口称学生,显见的没有做官,跟他倒苦水有什么用
听吧,人家贾公子说的多好“难为袁县令替百姓如此操心,能在袁县令治下,射阳的百姓有福了。”
袁县令听了摆摆手,向贾珠道“百姓能吃饱肚子,我这做县令的便无愧于父老了。说句不怕贾公子笑的话,自从贾公子到射阳之后,多少人跟我说你出手阔绰,让我不妨向贾公子多收些税银,也好缓一缓这盐税之急。我都没同意,就是为了让贾公子能多在射阳留一段时日。不求别的,贾公子每日吃用之物,都要从县里采买,足足养活十几家的铺子呢。”
这么实诚的县太爷,还真出乎贾珠的意料,他用心看了袁县令一眼,觉得人神情不似做伪,又微笑起来,这一次笑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点儿,师爷觉得这位贾公子,肯定是荣国府的嫡支近脉。
“袁县令放心,我出门前与家父起了些争执,所以走的远了些。好在老太太、太太疼爱,银子倒不怕我用,只要我自己好生养好身子。即是袁县令留客,多在射阳呆些日子又何妨。”
话语不是不倨傲的,可是袁县令与师爷都觉得这才是大家公子气派,全都笑着点头,几人的关系好象因此拉近了不少。
贾珠便借机说出自己的来意“袁县令即担心百姓吃饱饭,我正有一件事要做,想从县里多雇些工匠,除了管饭之外还发些工钱。只是这雇人的时间长了些,怕那些工匠要服劳役,这才来与县令大人商量。”
原来是这么回事,袁县令看了师爷一眼,见他轻轻点头,笑向贾珠道“贾公子给他们一条来钱的路子,本县怎么会拦着。说到劳役,县里除了修修城墙也没什么劳役可做,往年都是直接收了工银了事。”
贾珠心里冷笑了一下,刚才没说正事的时候,这位县令大人还满口为了百姓吃饭操心,一说正事,还得银子开道。这银子他是不缺的,可也不能别人要多少是多少。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双方议定,贾珠会在射阳县附近村镇雇百十个人,这些人不用服劳役,由贾珠一次性出二百两银子给县衙。不过袁县令也得跟那些人说明白,他们是在替县里做活儿,没有贾珠的允许,不许回家,也不能把自己做的活是什么说与家人听。
袁县令对贾珠让这些人做什么也有些好奇,问后知道贾珠不过是大家公子的毛病,看了书上有与现行不同的制盐法子,便想学习先贤格物致知,身体力行。
谁知道家里老爷觉得他是异想天开,让他专心科举,不得为外物分心。爷两个为此顶起牛来,贾公子便带着人离家出走,非得格出个真章来给自己老子看看。
只是他是离家出走的,带的人不多,又都是高门豪奴,哪里做得来粗使的营生,这不几日下来已经叫苦连天,贾公子只好从当地雇人了。
袁县令听到这里心里不由撇嘴,这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只是个投胎的问题。自己倒是读书有成,三十多岁中了二甲进士,还顺利选了官,不是不春风得意的。
可是到县上任时,也不过带了三四个人,连师爷都是前任县令留下的。可是人家贾公子,离家出走没带几个人还有十几个人服侍,来县里又买了十来个人,让人从那里比去
即比不得,那就巴结着。袁县令觉得自己猜测是真,却还是给自己京中的同年写了封信。虽然现在看自己没有吃亏,总要打听端的,不能把假佛当成真佛供不是。不过这信也不是一日便能加消息的,在消息回来之前,袁县令还是要好生捧着贾珠。
暂时让袁县令相信自己只是与父亲赌一口气,手里又有祖母、母亲给的私房银子,誓要试验出什么东西来向自己的老子证明自己,贾珠便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
射阳县的百姓的确是苦,许多人家皆是盐户,世代皆以熬盐为业。每日熬盐所得不足温饱,哪一年盐额不足说不定就得全家一起掉脑袋。为了延续血脉,好些人家生了男丁之后,便不给他上户籍,类似于将田地挂在豪强人家的隐户一样。一旦家中出事被官府问罪,没上户籍的那个还可存活,算是替家族保下一丝血脉。
可是也不是没有弊病的,那就是射阳地面除了熬盐一样活计,很少有别的工可做,那些没有户籍的男丁,四处打工都没人要。现在贾珠这里一说招人,听到风声的人挤的乌泱乌泱的,想从他这里得个吃饭的差事。
贾珠让自己的小厮吴明、吴亮两个把关,招的都是三十以下的精壮汉子,一天管饭还给八个铜板的工钱,来排队想上工有人就更多了。
招满一百人之后,贾珠便叫停,又让吴明带着那一百人,做起了自己等人原来做的活计平整海滩。这下子射阳县里关于贾珠人傻钱多的消息,传的更开了,每天都有人看西洋景了样,看着吴明等人平滩。
吴明天天让人当成猴子看,恨不得自己不得大爷看重,没跟他出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老实按大爷的吩咐做活,没有别的法子好想。
可是怨气还是有的,吴明天天脸板的比贾珠还平,对上工的人也是呵斥不已,那些上工的人一见到他,手下的力气便使到了十二分,没几日,买下来十余里大小的海滩,便都平完了。
然后自是请贾珠来验收,可是贾珠一下子发现了问题平完的海滩比海面高了一小截,想把海水直接引到盐池里是痴人说梦吴明两兄弟跟贾珠一样自小在荣国府长大,虽是奴才也不识稼穑,当初贾珠让平海滩便平海滩,让做盐池就做盐池。为了让贾珠这位大爷高兴,海滩是怎么平怎么来,盐池是怎么大怎么修。
然后贾珠看到的,便是平平整整的海滩,还有堆起的一道道沙堤,还有远处可望不可及的海水
显然是做了无用功,贾珠也不气馁,让吴明跟吴亮去问那些做工的,谁能想出省力的法子把海水灌到那些修好的大池子里,便赏一两银子。
做一天工才有八个铜板,出个主意就得一两银子,工匠们的思维都发散起来了,最笨的方法便是人提肩担,直接在内部就被否了。然后也有说是挖引槽的、也有说重修盐池的,不一而足。
正在这个时候,林如海派人来给贾珠送信,让他务必回扬州一趟,贾珠便将引海水入池的事情交给林如海给他的那十个人,新买的十个健仆也留下帮忙,自己带着吴明吴亮两个回了扬州。
吴明很是不解“大爷为何不把小的留下,那些事儿小的做熟了,让杨森他们接手的话,还得重新熟悉。”现在就差大爷说的把海水引到池子里了,怎么就放手让那些人抢自己的功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