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带着两个孩子围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年夜饭。许国梁吃得满嘴油,干脆就不用筷子了,直接下手抓着排骨啃。
许母看着他笑道:“你慢点吃,也没人跟你抢。今天,咱们家肉管够。”
她再看向董香香,董香香正拿着筷子夹着一片米粉肉,斯斯文文地就着米饭吃着。
许母就忍不住想,她这小闺女和蠢儿子还真是各方面都不太一样。
这半年来,许母做瓜子买卖,见识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也就发觉两个孩子其实不太合适。
只是,许国梁现在正是对董香香上心的时候,董香香那边又还小呢,不定性。许母也不好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就说出来。
她只希望,明年儿子能考上大学。到京城去,好好见见世面,开开眼。到时候,很多事情他也就慢慢明白了。
许母正暗自思量着,董香香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片米粉肉。
“妈,这个肉可好吃了。您别光看着我跟我哥吃,您也下筷子嘛。”
“好,妈也跟你们一起吃。”许母笑着端起了碗。
听着屋外震天的炮竹响,她只觉得今年这节过得很美。
大概明年也会越来越好吧?
年初一的早晨,许母给许国梁和董香香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许国梁原本还想推拒一番,跟母亲说,他已经长大了,不要压岁钱了。只不过,他冷不丁抬眼一看。董香香那边已经高高兴兴地接过红包,满脸笑意地凑在母亲身边,道谢了。
“谢谢妈,明年我一定会红红火火的。”
“是呦,我闺女明年就是小红人。”许母笑着扭了扭小闺女的鼻子。
许国梁站在一边,拿着红包有点发傻。那些会惹母亲生气的话,他到底没说出口。
另一边,许红旗已经听陈小英说了,许母的瓜子作坊已经找到新销路了。仓库里的那些瓜子已经不用愁了。
所以,正月里,许母提着东西来看许老爷子的时候,许红旗的脸上也带出了几分喜色。
“你来了,秀兰,进屋坐下聊吧。”他猜到许母定是有话要说,所以,直接就把她让到了老爷子的屋里去了。
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许母已经不用董香香在旁边帮她说话了。她自己就可以单独找许红旗许老爷子谈正事了。
进屋以后,喝了一口茶,许母就直接跟许红旗重新提起,想在队里办瓜子加工厂的事。
许红旗听了她这话,半响没有吭声。许老爷子坐在炕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他那个烟袋锅子,一副不管事的样子。
虽然,许红旗也知道许母已经跟两个厂子签下瓜子加工合同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国营厂。可许红旗心里还是隐隐觉得,现在就在队里办瓜子加工厂的话,实在有点太冒险了。
许母现在也明白了,很多事情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且,还不能盲目争取,要沉得住气,找到最佳时机在开口,才能说服对方。所以,她不急不慌地喝着茶碗里的茶,似乎并不想在继续说什么了,反而很有耐心地等着许红旗先开口。
许红旗也没想到,这才半年的功夫,许母竟然变得这么能沉得住气了。现在居然不吃他这一套了。
没办法,许红旗叹了口气,就把他装腔作势的那一套给收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才开口说道。
“秀兰,在队里办加工厂这事实在急不得。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起来的。咱们跟乡里打报告,乡里批不批还两说着。咱队里也是人多嘴杂的,意见多了去了。那些人性子又野,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呢。
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你这个瓜子作坊做起来,如果忙不过来,可以找咱们村里的人帮忙。”
“这么说,还是我和小英两个人自己单干?”许母皱着眉头问。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俩这也是为咱们村谋利呀。咱们都是自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来,能抗得事我都帮你们抗下。我横是不能让你们吃亏吧?”许红旗沉声说。
他这是好话说了一大堆,实际上的支持一点都没有。
听了他这般推脱,许母倒也没生气,她只是抬头看向许红旗。
“那过年开春,咱们地里种啥呀?多分点地,种上葵花不为过吧?我这人是不会让乡亲们吃亏的,大家也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去年你以三毛五的价格把咱们队上的瓜子都收了。等开春,大家自然愿意在自留地里继续种葵花。”许红旗笑着说道。
许母微微皱着眉头,有点不耐地看向他。
“那到时候,瓜子不够用的话,我就三毛五一斤,甚至四毛一斤去别的队里收。到时候,周围的庄子都在自留地里种上葵花,我就未必需要咱们队上帮忙了。
那我就直接去找马厂长谈,挂靠在城西糕点厂下面,成立一个他们下属的私营瓜子加工厂。那时候,可就未必用咱们队上的地方,咱们队上的人了。我在城里办厂,运货还方便呢。”
这个主意是董香香给她出的。董香香那意思是最好两边都挂着,才能更稳妥。
“这……”许红旗听了许母的话就是一惊。他哪里想到才半年的功夫,许秀兰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她还知道挂靠到国营厂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红旗也不能继续摆队长的谱了。不然这件事真就黄了,到他嘴边的鸭子也就飞了。
“秀兰呀,你别激动。咱们都是自家人,我当然愿意支持你办厂了。不如这样吧,春耕的时候,咱们队上再宣传一下自留地种葵花的事。另外,咱们先再崩崩,等城西糕点厂真的把瓜子饼做起来,成为咱们稳定销路之后,咱们再想办法办瓜子加工厂。不然,那边瓜子饼做不起来,咱们办了厂,炒得瓜子卖不出去,咱们还不亏死。”
这次,许母也跟他似的,只顾着低头喝茶,半响都没有言语。反倒是许红旗被她急得够呛,却又不能逼她。
就这样,一杯茶下肚,许母才终于开口道。
“好,看在自家人的份上,我就耐着心思再等等。不过,最晚到年底,咱们队要是再没动静,那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你放心,到年底,咱们队的瓜子厂早就办起来了。”许红旗笑着说道。
两人又具体商量了一下,许母这才起身回家。许红旗也跟着她站起来,殷勤地送她到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