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罗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他那张少年的脸根本不用过多地修饰，所以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妆容，只是加深了一下他的黑眼圈，以及眼眶的红润度，而他那本来就是诱人的粉色唇色也挺配艾伦这个角色，所谓在妆面上西奥罗德给哈莉省了不少心。

只是他的发型就有些难以搞定，哈莉给他换了无数发型，可似乎有强迫症的她依然觉得还差点什么感觉，直到被不断拉来的格雷戈里有些不耐烦地随口说了声“你直接把他的头发揉乱吧”，哈莉才犹如灵光一闪，将西奥罗德的金发吹成了蓬松而凌乱的碎发，再配上他那张清秀纯良的脸，确实让人有一种伸手摸摸他头毛的冲动。

西奥罗德现在刚刚戒断并且养回来的身材对艾伦这个角色来说刚刚好，而之前这身体常年躺在室内吸毒也让它比普通的西方人要白皙许多，现在他只用换上一件偏大的囚服，往那静静一坐，艾伦的感觉就出来了。

艾伦和女医生莫莉的第一幕戏的场景也非常简单，只用搭一个被单独隔离出来的房间的景就够了。

一个小时以后，西奥罗德坐在那房间的长桌一头，另一头放着一个医生记录用的dvd道具，弗朗西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理查抱着胸站在西奥罗德身后。在格雷戈里一声令下的一瞬间，影片正式开拍。

在格雷戈里喊出“action”的那一刻，前一秒还在笑着和弗朗西丝聊天的西奥罗德在下一秒就变成了对外界懵懵懂懂的艾伦。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椅子上，粉唇微张，似乎有些紧张和不安。

早在面试的时候就明白西奥罗德眼睛魔力的格雷戈里特地让灯光师在他坐的位置打上亮光，让那双原本为蓝绿色的眸子在亮光的衬托下变成了纯净的蓝色，而此刻，那双仿佛汇聚了这世上所有美好的湿润蓝眸子正无所适从地到处游离，似乎正在找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

那个人就是他的辩护律师，马丁威尔，当艾伦的双眼放在这位高大的律师身上时，那双眼底不太明显的惊慌失措才彻底消失，疑惑和茫然才渐渐漫上他的双眼，他有些呆呆地看着马丁，仿佛在等待他的指示。

西奥罗德将艾伦对马丁情不自禁的依赖感给表现得惟妙惟肖，差点让格雷戈里拍手叫好。

作为“新人”的第一次发挥能有这种完美得不可思议的水准让理查和弗朗西丝心底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他们都是十分敬业的演员，所以并没有因为心底的情绪而影响到自己的发挥。于是马丁很快便按照剧本上的台词告诉艾伦他将和阿林顿医生独处一室聊些问题，并且让他放心，艾伦这才看向阿林顿，点了点头。

他一共点了两次，第一次很轻，第二次很重，这个小细节瞬间让艾伦这个角色立体化。

“cut！完美！”格雷戈里兴奋道，“第一个镜头比我想象中还要顺利！马丁你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希望接下来都是一次性过，医生，艾伦，没问题吧？”

西奥罗德和弗朗西丝点了点头，两人很快便进入下一幕对手戏。

这一部分戏是阿林顿医生对艾伦的诊断过程，她会向艾伦提出一些问题，而告诉医生自己有时候会“失去时间”——昏迷的艾伦还会浅笑着回答，他那单纯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宁静美好的天使。艾伦的口吃让这个问答的时间拖长，一切都看似没有任何问题，直到医生询问到了艾伦的女友。

在西奥罗德那富有层次的表演下，艾伦的神情从一开始的娇羞快乐，到迟疑和不自然，再到之后的沉默，以及最后的逃避和焦躁，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周围围观的工作人员不禁被他那层层递进的情感一步又一步带入戏中，在没有配乐的情况下，竟然依旧能渲染出一股紧张的气氛，不断揪紧旁观者的内心。

那是一股霸道的吸引人，没有人能够逃脱。

按照剧本，这个时候dvd没电了，发出了短促而令人烦躁的滴滴声，医生站起来，查看怎么关掉这东西，并且询问艾伦他是否知道。在医生的追问中，用绷紧的手掌拍打着似乎胀痛无比的脑袋的艾伦在突然间，一拳砸向桌面，阴沉沉的抬起头，在他额前的碎发阴影遮挡下，那双眼的颜色变得晦涩不明，阴戾而暴躁，让人的呼吸不由得一滞，紧张的气氛直接达到了高潮——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破烂玩意。”

一句脏话从艾伦的嘴里脱口而出，带着浓浓的杀意和不耐，直接让医生怔在原地。

“cut！上帝啊！艾伦，你小子真的是第一次演戏吗？！我是走了什么运才捡到你这个宝？！后期在加入dvd电池没电的音效就够了！医生，你也很好，特别是最后那受到惊吓以及错愕的神情！马丁！我们的马丁呢？！该你了！天啊今天简直顺利到不可思议！”格雷戈里叫着，呼唤着站在一旁围观的理查上场。

理查同样被西奥罗德凶残的演技震惊到了，尽管他只是在一旁围观，但是他依旧能感觉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压力。他又看了看弗朗西丝，似乎她现在的表情有些复杂，真不知刚才那愣神是她被西奥罗德狂暴演技惊吓到真情流露还是表演出来的。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他也直面了一次艾伦到罗伊的转变，从一个温柔的天使小绵羊转变成一只残暴的噬人猛兽，并且这头猛兽还突然袭击了他——

艾伦被马丁的逼问逼出罗伊后，面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马丁，罗伊突然上前一步，如同一只突然从草丛中飞跃而出的猎豹，迅速抓住了马丁的衣领，并将他猛地砸向桌面，死死扼制住这个比他高大也比他健壮的成年人，那爆发般的臂力完全不似一个柔弱少年应有的！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马丁，而那双绿色的双眼，锋利得如同盯着自己猎物的老鹰，暴虐无情，嘴角偏偏还带着一丝嘲讽轻蔑般的邪笑。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个镜头！这是他临场发挥！

理查直接愣住了，甚至脸上还难以控制地闪过一丝惊惧之色。这一刻，他和之前的弗朗西丝产生了相同的念头——他/她被这新人爆发力十足的霸道演技给……压戏了！

第13章 眼神戏

“停！台词！马丁，你忘记了你的台词！”

格雷戈里那无比惋惜的声音拉回了理查的注意，渐渐的，理查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本来他以为和一个新人的对手戏应该是最轻松的，但他却没想到这个新人的水平完全不像一个从来没有演过戏的菜鸟，反而像一个浑身都是戏的老戏骨。

刚才西奥罗德那瞬间爆发的演技完全压制住了理查，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自己该说出口的台词。这孩子就像是一只变色龙，无论是艾伦还是罗伊，被他演绎得就像信手拈来，完全没有青涩或者用力过猛的感觉。

“抱歉我擅自改了剧本，我只是觉得这样应该更能体现罗伊的高攻击性。”西奥罗德脸上的戾气在导演说“cut”的时候就立刻消失不见，他略带歉意地向理查伸出手，解释着，顺便看了眼导演格雷戈里。

“没事，罗伊，就是这样。如果以后你还想到什么好主意你也可以提前跟我讨论讨论，我想斯蒂夫应该不会介意你擅作修改。”格雷戈里笑着点了点头，明显在鼓励西奥罗德的自由发挥。

有些导演喜欢将演员束缚在自己的框架内，让他们规规矩矩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演，而有些导演则倾向于给演员提供极大的灵活度。通常他们不会过多限制演员的肢体动作或者语言，只会给他们一个情景大意让他们自由理解自由发挥。显然对于西奥罗德这样有灵气有天赋的演员，格雷戈里选择给他极大的自由空间。

理查也很快从之前的惊惧中调整好了状态。他是一个表现派的演员，在接演任何一个角色的时候都喜欢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工作，从角色的心理变化到心理变化所反映的神态动作变化，所以每一次他都能精准地抓住角色的神韵，只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准备工作依旧做的不够好。

而主要原因就在这个西奥罗德身上。他之前出色的临场发挥似乎给予了理查一定压力以及危机感，以至于他在不得不收起一开始的轻松态度。

“我想我准备好了，导演。”理查向格雷戈里点点头，并且回到了桌子旁。

他这个动作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接着从自己刚才忘词的地方演下去。西奥罗德也立刻配合他，来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压在桌子上。在导演一声令下之时，西奥罗德的气场陡然一变，又变回了那个凶狠而脏话连篇如同街头混混的罗伊。

刚才的小波折并没有给整个拍摄带来多少麻烦，罗伊将马丁压在桌子上，威胁他别再来找艾伦麻烦惹艾伦哭的戏份很顺利地拍摄完毕，格雷戈里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喊了声“cut”之后，又拍了几条，让灯光组更改打光效果，同时也让哈莉给马丁补补妆。

按照剧情，马丁找到了一个主教录制的色情录像带，带子里的主角就是艾伦，艾伦的女朋友以及艾伦的好友。这个足以成为艾伦杀死主教的杀人动机，马丁一开始中断医生的录制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想质问艾伦为什么对他说谎，为什么说自己是无辜的，所以才会有后来的艾伦忍受不了刺激变成了罗伊，并突然将马丁压制在桌子上的画面。

“罗伊，就这样演下去就够了，知道吗？只要你发挥足够稳，我相信你一定能让那些叽叽喳喳的影评人闭嘴。”在拍摄下一个镜头之前，格雷戈里对西奥罗德说，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

西奥罗德也知道按照现在的方式去演绎艾伦这个角色就会成功，但是他并不满足于这一点，他认为还差点什么。毕竟已经看过剧本的他是知道剧本结尾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艾伦，或者说罗伊在演戏，欺骗众人的眼，他是个高智商罪犯，不该仅仅局限于能成功演绎出两种性格的反差。

而现在他演绎的艾伦或者罗伊，根本不是他将会演绎出来的全部。格雷戈里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似乎已经满足于身为“新人”的西奥罗德目前的发挥，而西奥罗德的“不满足”在之后绝对能让他大吃一惊。

下一个镜头是马丁向罗伊提起了录像带的事情。罗伊一听到“tape”这个词，脸上带着一丝邪气的笑容立刻不见了，他冷冷地注视着马丁，一丝愠怒和疑似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渐渐漫上他那张脸，他直接一脚踹向马丁的腹部，将他踹向一边的墙壁。

“你看过那个录像带？”这一声，带着质问和威胁。

格雷戈里看准了时机，打了个手势，让一站在门后的阿林顿医生推开门，接着镜头给向了出手示意她等等的马丁。

“你看过那个录像带！”和刚才同样的问题，西奥罗德却说出了不同的感觉，如果第一句是带着杀气的质问，那么这一句就是单纯的怒吼了。他一拳砸向理查的耳边，那是真的砸，而不是什么看似凶狠实际上却需要后期加音效的绣花拳，那重重的一声足够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

马丁试图安抚变得暴躁易怒且极具攻击性的罗伊，但他失败了，罗伊直接抓住马丁的头发，将他摔向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