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情终 孤君 3508 字 7天前

文英……李文英。

李书意有多久,都没有再听到别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一下便愣在原地。

“看来还是你姑姑最了解你。”赵辉握了下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拍了拍李书意的手臂,脸上是一般家庭里长辈看着后辈长大后欣慰的样子。

他把赵晴晴牵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和晴晴也还要去车站。”

李书意像是才找回了神智,有些着急地去拿外套:“我送,我送你们。”

赵辉已经走到门口了,外面冷,怕李书意追出来着凉,急匆匆开了门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来的时候,还是那位白先生送我们来的,不好麻烦你们了。”他大概以为白敬和李书意关系很好,接受了人家的好意,就等同是接受李书意的了。

谁知等他拉开了门,就看到长廊上站了两个人,白敬和左铭远。

左铭远等人等得百无聊赖,一看到赵辉便露出个亲切的笑来:“赵先生,车在楼下,我送你们去车站。”

赵辉怎么好意思麻烦人家两次,可左铭远最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又是地方偏僻不好找车又是天气冷了小孩不经冻,赵辉犹豫间,跟着走到门边的李书意接了话:“赵叔,你让他送你吧。这么远我也不放心。”

他一出声,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拉扯的白敬一下就抬起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便移不开了。

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衣,衣摆塞进笔直的西装裤里,勾勒出一条细窄的腰线。以前坐在轮椅上,他只能仰头看人,觉得费劲也不喜欢低人一等,通常脸上就没什么表情,也懒得跟人交流。现在他好了,不再穿着病服,也不比白敬矮多少,说话时的样子……是以前那个李书意了。

白敬虽已在照片上见过,可亲自看到他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几乎都能听到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赵辉架不住左铭远的热情,只得跟着人走,慌慌张张走出去几步,还是赵晴晴拉了拉他的手说了什么,他才停了下来。

李书意还站在门边注视着他们,以为有什么事,正要过去问,就见赵晴晴又跑了回来站到他身前,打开身侧那个兔子模样的小挎包,从里面摸出一个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双手递给他。

李书意弯腰接过,正想问她是什么,就见她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睛,嘴角抿出一个小小的酒窝,声音清亮悦耳:“哥哥再见!”然后便扭头跑开,两个羊角辫甩出一个可爱的弧度,还能看到脑袋后的草莓发夹。

李书意为了跟她说话带出来的笑意僵在脸上,手也不自觉抖了下,脑袋里跟断线似的一片空白,连什么时候被白敬带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等他稳住心神拆开手上的信封,里面露出一张贺卡来。大概是快到圣诞节了,贺卡封面是一个笑得眯起眼睛的圣诞老人,正赶着驯鹿飞在夜空中,身边还坐了一堆穿着圣诞服的小动物,都一样笑得眯起眼睛,抱着礼物欢呼。

李书意小心打开贺卡,里面用五颜六色的水彩笔写了一句话,字体略显稚嫩:祝李书意哥哥早日康复。结尾留了“赵晴晴”三个字,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李书意怔住,呆呆地拿着贺卡,一个字一个字,一遍一遍地读上面的话,读到视线模糊看不清字了,嘴里也还在默念“李书意哥哥”。

从那个灰蒙蒙的下午,他慌慌张张撞开家门,找遍了所有房间,也只看到两个冷冰冰的骨灰盒后,有一部分李书意就被永远禁锢在了那里。被禁锢在逼仄的角落中,终日忏悔自责,痛不欲生。一直到今天,等来赵晴晴的这声哥哥,仿佛是另一个女孩,一个有他姑姑的眼睛和笑颜的女孩,也通过赵晴晴的声音唤他,然后告诉他:哥哥,你该出去了。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刺着,连呼吸间都隐隐作痛。李书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懵懵懂懂抬头,世界都被浸泡在一圈晃荡的泪水中,只能看到一个囫囵的人影。

在眼泪彻底落下来之前,有人用掌心扣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就被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抱他的人穿着呢子大衣,大概是在外面站久了,衣服上还带着一点冰冷潮气,他的声音同样冷淡得没有什么情绪,只说了一句话。

“李书意,你没有错。”

这个人看到他的眼泪,没有惊讶,没有轻视,只把他的头按进怀里,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泪水时做的那样。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需要疼惜和安慰,所以就如同那时一样帮他挡住泪水,给与安静的陪伴。

以前那句“李书意,再忍忍”,几乎是他报仇时活下去的所有支撑。现在,这个人看到了一直困住他的心结,所以又告诉他:李书意,你没有错。

李书意双手用力攥紧白敬的衣服,眼泪几乎是完全无法控制地往外溢出。

他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

靳言说,我们都理解你。傅莹说,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吴老管家说,万望你一定好好珍重自己。

……最后是白敬告诉他,你没有错。

过去的那些伤口,被江曼青留下的伤口,被他自己留下的伤口,所有钻了牛角尖的痛苦悔恨和自我折磨……终于开始愈合,终于等来解脱。

李书意活到现在,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轻松和如释重负。

铐在他身上最后的枷锁也落下。

他终于,终于可以往前走了。

第97章

李书意从白敬怀里退开时,还能看到对方靠近左肩那块被眼泪浸透的一块深色水渍印,可他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心里连半分羞耻也没有了。

还羞耻什么呢,他长大后,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几乎每一次都能被白敬撞上。更何况自己更难堪狼狈的样子对方也不是没见过,现在还要再演什么恼羞成怒的戏码,未免也太过矫情了。

他先在原地站了下,把贺卡原样装回信封,然后才走到书架边抽出来一本书来,把信封小心地夹进书中。他做这些时,也不理白敬,既不招呼人家坐,也没给人家倒杯茶,就把人晾在那里。

等他把书放好了,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白敬问:“把赵叔接过来,就是你从金海到这里要做的事?”

他说话时的神情语气很是冷淡,可因为刚刚才哭过一通,眼尾都还带着一抹红,又因着皮肤白,本是浅淡的红被衬出一股招人的明艳来,眼底还有一层没褪干净的水光,把他身上的凌厉气势也弱化了许多。

白敬在他专注做事时,眼神几乎是赤裸裸地落在他身上,等他这样抬起头来,倒不敢看了,稍稍错开李书意的目光,答了一声“是”。

李书意嗤笑一声,问:“这是什么不得不需要你出面的大事?我现在再无能,也不至于连辆车也叫不到。”他说着,声音里透出不悦,“还有赵叔一直跟你联系,你也不告诉我?”

白敬知道李书意这是开始算账了。这个人一向厌恶别人干涉他的私事,尤其涉及过去的事,几乎是他的雷区,一碰就炸。

他不愿李书意误会自己利用赵辉,开口道:“是他不让我告诉你。”又停顿一下,烦躁地皱起眉,“我知道自己没权利替你做决定,但我也不想他直接跟你联系……你以前每次从林城回来,都会消沉很久。”

至于大老远从金海飞过来就为了去一个偏僻小镇把赵辉接过来的事,白敬不想解释了。解释什么呢,说李书意,我为了能有这样一个光明正大来见你的理由,等了三个多月了?说再不来看你一眼,人都要憋疯了?

明明等了一年,好不容易等人醒了,却不能陪在身边,只能通过靳言发过来的照片和医生的报告,才能知晓对方在一点一点恢复,一点一点变好。没办法参与其中,没办法亲眼见证。但这种憋屈难受跟李书意说了,大概也只会引得他反感,毕竟对方本来就不愿见他,是他自己要缠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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