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如今一见她就火冒,破口大骂,“你是怎么伺候的?”一脚踢翻木盆,水倒出来浸湿了景舒娣的衣裙和绣鞋,“连基本的水温都试不对,你去学院上了一年的课,全白瞎了!”
“母亲息怒。”景舒娣弯下身将木盆捡起来,“我这就重新去取水。”
说完,她端着木盆就要往外走。
“站住!”身后传来柳氏的厉喝。
景舒娣心头一突,骤然停了脚步,回过身来,小声问:“母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柳氏道:“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好好收拾一下,把舒娆要用的东西全部打包好,你自己的也带上。”
景舒娣低垂的眼眶里含着泪,却还是不得不应,“是,女儿晓得了。”
嫡庶有别,嫡尊庶卑。
这是从记事起甄姨娘就每天对她耳提面命的话,让她要一辈子记在心里,不能逾矩,不能忤逆嫡母和嫡子嫡女。
可是这一次围场事件,景舒娣觉得自己很委屈,事发当时,她已经歇下了,哪里想得到景舒娆会打扮成景瑟的样子意图去勾引梵世子?
后来出的水蛇事件,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四姐这个样子,定然是没法继续在金陵待下去的,送去家庙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起码家庙是个清静所在,能避开世人的嘲笑和鄙薄。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嫡姐被罚,要把她也牵连进去?
她还记得前不久教习“数”的女先生当堂夸她天资聪颖,是个可塑之才,那是她去学海书院一年多头一次被先生夸,她当时不知道有多高兴,一心只想着等回府要与人分享,可是回来后才发现自己在这府中除了甄姨娘之外,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只好把那些喜悦都藏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因为她很明白,一旦景舒娆晓得她被先生夸了,少不得又是一番冷嘲热讽。
她好不容易升腾起来的信心,不希望被嫡姐一盆冷水浇灭下去。
她以为自己能保持着这份信心继续努力,不奢望出人头地,起码科目成绩不落人后,不被先生点名批评,这就够了。
可是她万万想不到,嫡母竟然这般心狠,因着嫡姐的事勒令她退学也便罢了,还要将她赶到家庙里去伺候嫡姐,及笄之前不得归。
及笄就意味着成年,一旦成年就意味着要议亲,也就是说,等她在家庙待到了时限,嫡母就会派人接她回来,将她剩余的联姻价值榨干完,届时将会嫁给谁,也是嫡母替她决定好。
想到这些,景舒娣愈发难过,庶女就真的只能一辈子活在底层居于人下吗?
回到院子,甄姨娘远远就见她闷闷不乐,忙迎上来关切问:“六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这样难看?”
景舒娣眼眶一热,突然伸出手抱住甄姨娘,哽咽道:“姨娘,往后我不能陪着您了。”
甄姨娘一脸茫然,拍拍她的背,“六小姐有什么烦心事均可与我说,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兴许姨娘给你开解开解就好了呢?”
景舒娣吸了吸鼻子,道:“母亲让我跟着四姐姐去家庙,及笄之前都不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