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的窗半开着,外头的蝉声吵得人心烦,街上小贩的叫卖声,碾压在青石板上的辘轳声,不绝于耳的嬉笑打骂声,也一道随着热风送上来。
室内正中间位置,放着圆口的高鼎,里面盛着块状的冰,缕缕白雾悠悠地飘起,飘向雅间的各处,带来沁人的清凉。
她一身银霓云锦白衣,半张脸埋在那个高大瘦削的红衣男子胸前,看不清表情,只一双玉手从宽大的广袖口裸露出来,紧紧抓着他身侧衣袍。
那个红衣男子长身玉立,也伸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狭长的凤眸带着隐隐的笑意,低垂的眉眼望着她时,是浓重的缱绻情意,就好像,他怀里的人是世间珍宝。
两人站在那处,白衣纯洁无暇,红衣鲜艷耀眼,交缠在一起,美得极致。
他被这一幕生生刺痛,双手在身侧握紧,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身子微颤,双脚却好像在这一处生了根,无法挪动半步。
她忽然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他,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只见他双眼都闪过不敢置信的喜悦。
低首在她唇上便落下一吻,刚要离开之际,只见她玉手晃动,反伸手压下他脖颈,带着几许霸道,咬住他双唇加深了这个吻。
身上骤然传开的灼热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血液好像变成了滚烫的岩浆,流动间在挑战每根血管的承受力。
他看到,她执起那人的大手,牵着他望里间走去。这次,他终于看清她脸上的表情,眉目温和,全然不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嘴角微笑的弧度好似灿然星空的半轮皓月。
他从未看过她笑得这般干净,毫未防备与敌意。
雅黑的发梢本安静地垂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际,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半空荡起半圆的弧度,与那人一袭红衣相触。
她一身绣有半枝莲的白衣,发髻处簪有两只并对玉簪,她伸手拔了一只,就扔在地上,撞到了那铜制的高鼎,“铿锵”,清脆的一声,不过却比不过,她此刻声如银铃,字字珠玑,清晰入耳,她说,“红睡,我心悦你。”
心脏由一开始的狂躁跳动,随着她这一句话,逐渐变成一种悄无声息的存在。他瞬间好似被扔进了冰窖,周身被寒气包围,深入骨髓的寒冷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冻住。
“咚”,又是一只玉簪落地,她发髻全部散落下去,雅黑的长发垂落,双眸如秋水,容颜娇美,泛着白玉般的光泽,让她看起来安静又澄澈,绛唇一张一合,语意幽幽,“今晚留下来?”
“唰”,头颅轰然冒出难以承受的痛感,有尖利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还有她说的那句话,今晚留下来……在那一片怪异的吵闹声中,她的声音动听悦耳,不断地重复着,“今晚留下来?今晚留下来?今晚留下来?今晚……”
在昏昏沉沉之际,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奇特又诡异,他一半身体在经受着刺骨的冰冷,另一半却在受烈火炙烤,他倒在地上,双手抱头,蜷缩着身体,余光中见那白色的衣角晃动着消失不见,接着是那红色的袍角。
不!他想用力地吼出来,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很快,有巨大的黑洞将他全部吞噬了进去,连同刚才他置身的场景。
“噹”,方才所有煎熬又如潮水般霎时间全部退散,所有痛感也全部消失,只余下他胸膛里面那处还残存着刺痛。
他睁眼醒来,入目是桔黄的灯,并不亮,甚至有些暗。
鼻息间有隐秘的幽香,不浓,甚至有些淡,若有若无地撩动着。
有一具轻盈又娇弱的女体半压在他身上,埋首在他肩胛处,那抹香就从她身上传来,他不自觉地伸手揽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