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沐橙呆了几秒后，小声说：「和她一样。」

「好嘞，你们去那边坐。马上就好！」

林悦琪拉着姜沐橙去靠窗的位置坐下，搓了搓手说：「哇，还是里面暖和。」

老板把炸里脊串儿端上来，林悦琪迫不及待放嘴里，宛如冲到什么神仙食物，一脸的满足：「太好吃了趴，和我们学校小卖部里的炸里脊味道一模一样。」

姜沐橙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她没想到，大明星林悦琪，居然跟个高中生似得，没有一点偶像包袱。

林悦琪一边吸奶茶，明知故问：「你是叫姜沐橙？去年我刷微博的时候，关注过你被赵元侵权的事儿。虽然网上的人都骂你碰瓷精，骂你是煞笔，但我是相信你的。如果我是个普通人，也就帮你转发微博了。可你知道的，我们做明星的，微博上想发什么东西，都有团队掌控，身不由己。」

姜沐橙情绪很复杂，讶然道：「你……知道我？」

林悦琪点头：「知道啊，不过现在看你挺过来了，而且进了嘉辰，也蛮为你开心的。这个世界是公平的，绝对不会辜负有才华的人。」

姜沐橙的胸口仿佛被插了一刀。

她并不是因为才华才进入的嘉辰，她是因为借用系统，偷了别人的作品，才进入嘉辰。

林悦琪继续说：「你别太在意网上那些人说什么。互联网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这并不代表那些键盘侠，就拥有讨伐你的资格。一个人变成面目狰狞的喷子，说明他现实里就是一个缺乏教养的人，他们在网上尖酸刻薄，键盘一举，便让人去死，他们的恶心程度，一定会影响到现实生活。那些人生活不如意，所以怀揣负能量，并在网路散发这种负能量，企图把别人也变得和他们一样，如果你因此不开心，或者陷入一个负能量集聚的怪圈，反倒着了他们的道。」

她的话，字字珠玑。一字一句，甚至一个停顿，把姜沐橙的心扎出了血窟窿。

那些网路键盘侠得逞了，让曾经的她死了。

现在的她，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讨厌的人。

姜沐橙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她低声说：「你懂什么……你根本不懂我们这种人的痛苦、自卑。你说得轻巧，可真当你和我一样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时候，你还能说出这番话吗？我没有父母，农村的奶奶供我上大学，我想给她一个好的未来……可总有一些人，想剥夺我的未来。你是大明星，你有一个富二代男朋友，还有一个聪明的女儿，你不缺钱，什么都不缺，你不会懂……」

「哇，你这么说我挺伤心，没看过网上扒我底细？」林悦琪继续吸奶茶，嘴里一边咀嚼珍珠，一边说：「我是个孤儿，姑妈养育我。因为穷，上学的时候一直很自卑。别的姑娘，有漂亮的鞋子穿，而我的脚上的布鞋，姑妈打了一个补丁又一个补丁。初中，我的心态有了变化，同学一到课间就去小卖部买零食，而我没有钱。每当课间我闻到辣条的味道，我都想，如果我有钱该多好……初三毕业，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工厂打工赚钱，买自己想吃的零食，姑妈将我一顿好打，让我迷途知返。」

「我高中是蜀川最好的学校，每年几千块的学费，交不起补课费怎么办呢？我就站在窗户外面听。那时候我正是青春叛逆期，被人嘲笑的时候，甚至埋怨过姑妈为什么这么穷，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去一家发廊打工赚钱，差点被骗去当小姐。运气好，我跑了出来。」

「我到现在都记得，高一那年冬天，我趴在教室外偷听老师讲课的情景，冷风直往我脖子里灌，冻得我压根握不住笔。因为家里穷，我本来就输在了起跑线，如果不这样去学，我只会被他们丢地更远。」

「还记得前阵子我被全网黑吗？」说着，林悦琪从包里取出湿纸巾，抆掉脸上的粉底，露出那块淡淡的红疤痕给她看：「你看，我被秦雪弄毁容，还得被她反污蔑，我也委屈啊，谁不委屈。这世上，谁不苦呢？我姑妈告诉我，人生本就是一场苦修，在最苦的时候，想想曾经做过的努力，再坚持坚持，指不定就能看见明天的美好。」

……

姜沐橙看着她，没想到她经历了这么多。

她说的那些辛酸往事，姜沐橙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她在高中时因为家里穷，被校园暴力。上大学时，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衣服以及化妆品打扮，被同学嘲笑「土包子」。

她自卑到了骨子里。本来以为工作后，可以好好赚钱改变自己，却没想到遭遇赵元打压。

当时网友对她的谩骂，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一死了之，却又遇到了系统。

姜沐橙想起过往种种，突然捂住脸，趴在餐桌上痛哭出声。

在和林悦琪进这家店之前，她对林悦琪充满了嫉妒。可是现在，她满腔悔恨。

这样坚韧的女孩，陆霆那样的男人怎么会不喜欢她？

反观自己，利用系统去伤害无辜人，利用系统去霸占别人的作品……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得痴傻。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智障。

所以，她到底变成了怎么样的人啊？

……

林悦琪当然不敢透露自己通过梦境，已经知道她得到了系统。她担心劝说不成，系统和姜沐橙反过来咬她一口。

现在，这些系统还不知道她能通过梦境知道它们的存在，而她当然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因此，她才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去警醒这个绑定了金手指系统的女配。

林悦琪和她有差不多的身世，她对这女孩的心路历程转变，也算有些理解。在很多困难的时候，她也想过要放弃底线，选择去走捷径获得成功。

可最后她没有，最终还是战胜了心里的小魔鬼。

人性这个东西太复杂，在最绝望的时候，稍微一点诱惑，便很容易让人所有防线崩塌。

——

姜沐橙趴在桌上哭得很伤心，林悦琪因为吃多了辣椒，现在被辣得「呼哧呼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就在姜沐橙哭得最伤心的时候，她耳畔里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叮~系统重启成功。」

然而【复仇剧本】刚重启成功，就感受到了来自宿主的能量攻击。

系统代码开始重组，变得混乱不堪。姜沐橙越是沉痛反省，系统重组的速度也就越快。

这时候，林悦琪接到陆霆的电话，告知了对方她现在所在的位置。几分钟后，陆霆抱着团团出现在奶茶店门口。

小胖妞已经趴在陆霆的肩上睡着，陆霆隔着奶茶店的玻璃门，冲着里面的林悦琪勾了勾手。

林悦琪去柜台放下一百块钱，嘱咐老板说：「这姑娘你待会安慰一下，如果可以，你待会帮她叫辆车。」

「好的。」老板把纸笔递过去：「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林悦琪「唰唰」在本子上落下自己的签名，然后拎着包，裹着男士大衣走出了奶茶店。

在离开奶茶店之前，林悦琪看了眼趴在桌上哭泣的姜沐橙，淡淡地叹了声气。

希望她不会变成第二个秦雪。

——

第三天早晨，林悦琪一边躺在床上敷面膜，一边刷新闻。

看见热门有这样两条新闻：

——《嘉辰编剧承认利用骇客技术抄袭他人剧本》

——《「碰瓷精」承认抄袭，并让三名原创者爆红！》

第一条新闻的开头，放了姜沐橙微博的截图。

姜沐橙V：「大家好，我是姜沐橙，嘉辰传媒签约编剧。我对不起大家，我在经历赵元事件后，有了报社心理。我利用骇客技术，入侵了多个原创者的电脑，盗取了他们的原创作品，并且抢先注册，将他们的作品据为己有。我盗取的作品有……」

微博下，一片沸腾，评论下面全是骂声。

在姜沐橙把微博发出去的同时，她的脑中响起系统提示音：

「您的行为严重违反系统与宿主之间的协定，你将增加20点痴傻，永不消除。您也可以选择迷途知返，删除微博，再重发一条微博澄清微博被盗。」

「是否选择删除微博，迷途知返？」

——是

——否

姜沐橙犹豫片刻后，选择了「否」。

系统差点气得冒烟，完全不知道林悦琪跟她说了什么。林悦琪洗脑比它还厉害的吗？

气死系统了。

——

两天后，林悦琪在精神病院找到了姜沐橙。一个老人守在她身旁，哭得眼睛发红。

姜沐橙抱着一台电脑，不知道在敲什么。她一边在上面打字，一边碎碎念，时不时地一歪脑袋。

自从那天姜沐橙发微博后，她就傻了。她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狂奔，员警把她送进了医院。

林悦琪来探望她，看见她正在打字。

电脑萤幕上，黑底白字。她不断地重复一行字：

「林悦琪要中一千万，要中一千万。」

电视里，正在播放彩票开奖号码。主持人一个数位一个数位地念：「01、02、45……」

林悦琪震惊了，这串数字怎么这么熟悉？

她那天出门时，顺手在社区门口的福利彩票点打了一注彩票。好像就是这串数字？

林悦琪赶紧翻出钱包里的彩票，和电视里的数位一一对过去。

「卧槽！我中奖了？？」林悦琪整个人愣在原地，双手发麻，「一……一千万？」

病床上的女孩还在碎碎念「一千万」。而姜沐橙的奶奶，看见林悦琪震惊的模样我，安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给林悦琪倒了杯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就被对方给抱住。

「姜奶奶！我特么中了一千万！」

有人欢喜有物愁。

【复仇剧本】：「……………………姜沐橙我r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