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第7章

镜头从秃鹫的背上俯瞰而下,在绿洲的水塘边停了下来。

庄念的唇瓣经过半天的暴晒,重新翻起了皮,需要她时不时舔舐一下唇上的纹路,以保持湿润。漫长的等待中,她时不时从帽檐下偷窥一眼太阳,又在受不住那耀眼的光芒后重新低头审视着昏迷不醒的妹妹,

很显然,对方喝的水比她多,昏迷的时间自然也就比她更久。不知道梦境中做了什么美梦,对方一张嘴笑得傻兮兮,与前两天在飞机上与她争吵的得不可开交的那位伶牙俐齿的美女判若两人,

她拍了拍妹妹的脸颊,确定对方暂时不会醒来后,索性起身,围着绿洲重新又绕了一圈。她想要从中寻找一点可以果腹的植物,结果很让人沮丧。她在一个城市里出生的姑娘,哪里知道野外有什么植物可以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她唯一懂得的野外生存技巧就是,越是颜色艳丽的东西越有毒,越是致命!

在这里,连水源都有可能让她陷入幻境,昏迷不醒。水都不能喝的地方,没办法继续待下去。必须另寻出路。

可以把人烘烤成木乃伊的阳光终于降落了下去,沙漠日夜温差差别极大。

这一次,庄念吸取了教训,把妹妹拖到了一块巨石后面,把昨天收集好的干树叶垫在屁股底下。相比人的体温,石头上的余热更加让人感觉温暖。就这样,她又熬过了一夜。

肚子里面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喉咙里就像吞进了一吨沙子,食道里面又干又涩。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加糟糕的事情是庄意还没有醒来的预兆。加上前天晚上,她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了。庄念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会就这样一直昏睡下去,成为一具沙漠里的干尸,或者在干透之前被路过的食腐动物给吃得只剩下骨架子。

在沙漠里,人总是一天比前一天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

现在庄念有两个选择:独自一人走出沙漠,或者背着庄意一起走出沙漠!

中国人骨子里面的血脉亲情让她并没有犹豫多久。

庄念蹲在地上,费力的勾起妹妹的两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提着一个米袋似的,将对方一点一点拖到自己的背后,用着比愚公还要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地向前磨蹭。

她觉得她在走路,可她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地上爬。她拖着妹妹双手的手肘几乎陷入了沙石里面,很快就磨出了血泡。她三天三夜除了水再也没有吃任何东西。整个人又饿又累,血液都在阳光底下沸腾着,背上的妹妹却越来越重。

如果是在两天之前,对方肯定会一边享受着她这个姐姐的照顾,一边冷嘲热讽:“你这辈子就是做绿叶的命。”

身为妹妹,却嘲笑姐姐丑胖。嘲笑她乱七八糟的头发,她的眉毛,她的单眼皮,还有她那不够丰厚的嘴唇。更加不用说她鼓起的小肚子,和粗壮的大象腿。所有形容女人外貌上的丑陋用词全部堆砌在她的身上,然后用一句,‘我是天使,你就是巫婆,懂吗?’来做总结陈词。

体内连汗珠都冒不出来的时候,庄念直接跪倒在沙漠里面。她迟钝地紧了紧自己的十指,与自己的粗粝干涩相比,对方的皮肤可以说是吹弹可破。

在座的评委们就看到面前那个跪倒在地的女人,双手反扣在肩膀上,仿佛在抚摸着情人的手。她在感受对方的体温,指尖摩擦着对方肌肤上的触感。

她的神情经过疲累不堪的负重前行后,已经有点麻木。瞳孔无神,嘴巴几次开合,几次微不可查的弯腰用力后,爆发出一声极为粗哑又压抑的咳嗽。那声音像是声带受损,喉咙间砂砾摩擦的咳嚓声就像砂纸擦着玻璃一样,让人浑身难受。

他们看到对方伸出手指在喉咙间挖了挖。她太难受了,抬手后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双手也无力的垂了下来。她像是放弃了一个重大决定,左边肩膀犹豫着轻微抖动了一下,长长的碎发里面,隐藏在其中的薄唇咬得紧紧的。随后,右边肩膀猛地一沉一松,背后有什么重负离开了她的身体,让她的腰部跳到了一下。

庄念在双重折磨下,卸下了自己的妹妹。

隔了许久,所有人都以为她的表演到此为止时,趴伏在地上的那个人终于又动弹了一下。用着行尸走肉般的僵硬动作,头也不回的,一点一点,手脚并用的,爬出了人们的视线,

整个房间里有一种压抑的沉闷感。评委们坐上的茶杯里升腾起来的水汽,都像是被太阳给蒸干了似的。所有人都皱着眉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觉得有点理所当然。

这是人性的选择,在生与死之间,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抛下累赘,独自前行。

所有人都在沉思的时候,他们的眼眶里又出现了那一具行尸走肉。庄念呆呆的看着自己方才跌倒的地方,透过她的目光,所有人仿佛看见那里趴伏着一具‘尸体’。

时间都静止了,僵尸庄念的头发终于被热风给吹抚了一下,停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庄念在长久的沉默后,仿佛踏过了千山万水一般,艰难又缓慢的,拖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

她的背脊越来越佝偻,她的动作越来越缓慢,最后,她蹲在那具尸体的跟前,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她的指尖甚至去翻了翻对方的眼皮,过了戳对方的鼻子,甚至揭开对方的嘴皮子看了看,做过这些后,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拍在了妹妹的心脏部位。

又是漫长的等待,连风都停摆了。

庄念的长发从兜帽卫衣里面泄露出来,遮住了对方的容颜。

死一般的寂静!

庄念再一次动了起来,她从绿洲边缘的沙地里挖出一块尖细的石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石头尖锐部分压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尝试着磨蹭一下,再一下。石头很烫,皮肤很干涸。很快,庄念的身体开始发抖,石头摩擦着肌肤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熊熊烈日下,她将手抬向高处,一条舌头从帽沿底下钻了出来,接住手腕滴出来的第一滴血。

她在用血解渴,她在用血挽救自己的性命!

在沙漠里面,水的流动是极为缓慢的,更加别说是血液了。她到底也是个人,甚至是个女人,是个女人就会怕痛。所以,她丢下了石头,自己含着伤口用力的吸吮着,不浪费一滴血,就像是不放弃一丝一毫活下去的希望。

鲜血的注入,让庄念彻底焕发了生机。灰色被红色取代,她仰着脸,对着天空,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笑容。

在场的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眼中不自觉的锁定着屋内那唯一还在活动的人类。

庄念吸饱了自己的血液,就如部分人所猜测的那般,将自己的手腕探向了地上那一具‘尸体’。她拍打着手臂,让伤口重新裂开,将带着温度的血液涂抹在妹妹的嘴唇上。

这一次,她没有负重前行,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扯着妹妹的另一条手臂,就像拖曳一条懒狗一样,离开了绿洲,向着相反的前路而去。

直到樊轻轻掀开自己的兜帽,梳理的自己零散的发丝,郑重的向评委们一鞠躬后,周围的人才将胸腔里面压抑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仿佛从梦境中醒了过来,现实中没有绿洲,没有沙漠,没有艳阳,甚至也没有那个僵尸一样拖曳着妹妹的女主角。

钟秦闭了闭眼,脑海中樊轻轻带着血腥气的笑容在他脑袋里久久挥拭不去。

太震撼了,真人性的善与恶,坚定和犹疑表现的淋漓尽致。庄念这个角色简直就像为樊轻轻量身定制一般,也不枉费他紧迫盯人,盯着由哥给她打试镜电话了。

钟秦是一个很稳得住的人,他并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

何老明显对这一幕的表演也非常的满意。他点了点头,仔细将樊轻轻的个人简历快速的翻阅了一遍,轻声的对钟秦道:“演技虽然还有点青涩,对人性的透彻,剧本的理解,和对角色的定位都不错,是个好苗子。不过……”

不过?

何老转向樊轻轻:“说说你对庄意第三幕的理解。”

第三幕,不就是之前汪云馨表演的那一幕吗?

樊轻轻沉凝了一下:“汪姐对着水中顾影自怜的那一幕,在我看来很符合庄意的人设。因为庄意她本身就是一个美人。她对自己的容貌很自负,自负的背面代表着害怕失去。汪姐对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这一点把握起来非常厉害,我觉得单独拿这一幕来说的话,汪姐的表演已经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