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熠沉默了片刻,对苏漾这种反复无常的态度有些困惑。
“你这两天,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苏漾知道顾熠在说什么,装不懂。
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另一条路走去:“我去看楼,你要跟着,随便。”
“站住。”
苏漾回头,顾熠的表情已经明显带了几分怒气,语气也有明显的责备:“脚伤成这样,你还要去哪儿?”本以为他会说出更多怪罪的话,却不想他话锋一转,明显认输的口气:“去哪儿?我背你去。”
苏漾瞟了顾熠一眼,嘴角带着一丝揶揄:“可以啊。”
苏漾轻车熟路地爬上顾熠的背,完全是故意折腾人的想法:“我要去48号楼。”号码是他们项目组的人编的,48号是村里建在最高处的一栋房子,那分明就是不想让顾熠好过的意思。
其实苏漾也没什么非要参观的,设计被否定以后,就要从0开始,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有多好的想法,纯粹就是想要折磨一下顾熠。他背着她爬山上古老的阶梯,本就比平地艰难,她还故意指挥着他爬高走低,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饶是顾熠体力不错,也被她折腾出了满头的大汗。
听见顾熠粗重的喘息声,苏漾心里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
而她这么做的目的,她自己都有些闹不明白理由。
她得承认,她其实矫情得很。
顾熠被她整了一大圈,大致上也理解了她在发泄不痛快,以为她是为了他否定方案的事。许久,他说:“建筑师的个性,不等于任性。在做设计之前,先去了解使用建筑的人,他们到底需要什么?”
苏漾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紧紧抓住了顾熠的肩膀,把他的衣服都抓得有些皱。
“方案被否,是很正常的情况,你现在在我手里,这么耍脾气,我容忍,是因为我的私心。”顾熠说完这句话,顿了顿声:“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团队,你已经失业了。”
许久,她才说:“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耍脾气。
“那是为什么?”
苏漾手上松了松,半晌放开了咬紧的嘴唇:“没有为什么。”
她拍了拍顾熠的肩膀:“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顾熠眉头皱了皱眉,声音紧了几分:“上下台阶你的脚伤会更重。我背你下去。”
“不用。”苏漾的倔脾气又来了:“我自己能走。”
“苏漾。”顾熠连名带姓地叫着苏漾的名字,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声音瞬间就冷了下去:“你现在是因为我在追你,就尽情和我耍小孩子脾气,是吗?”
“我有让你追我吗?”苏漾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人,像弹簧一样,越压得低越弹得高:“我都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追我,我们一点都不合适!”
“所以?”顾熠突然冷笑了两声:“我现在是负一万分?”
顾熠骤然变化的态度,让苏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顾熠,我告诉你,你离当我男朋友的标准还远着呢。再说了,我又不喜欢你!”
“听你的。”
毫无征兆的,顾熠手一放,直接把苏漾放到了地上。
虽然要下来是苏漾要求的,但冷不防被放下,一时不备,脚滑了一下,伤处痛上加痛。
她虽然痛,却努力忍着,,手下意识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倔强的脾气,让她不准自己在顾熠面前露出一丝软弱的表情。
“苏漾,你要是仗着我想追你,就这么没底线的作,你就真的错了。”顾熠的表情十分严肃:“你年纪小,我大你许多,让着你,忍着你,但是不代表没有底线。”
“苏漾,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
顾熠头也不回的背影,是苏漾眼中最后的一抹人影。
48号楼在村中最高的位置,那户人家已经不住在那旧楼里。
顾熠曾忧心忡忡地和苏漾讨论起这些没有人居住的旧楼,说未来这些楼唯一的命运就是倒塌,他接这个改建项目的目的,是想吸引更多年轻人回他们的家乡,保护他们的民族文化。
苏漾自己都没想到,顾熠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那样清楚。
忍着剧烈的脚痛,苏漾一步一步艰难地下着台阶。
没一会儿,山里就下起了雨。
本来就腿脚不便,这雨一下,山上的台阶就更为湿滑了。
苏漾的身上都被淋湿了,狼狈地瑟瑟发抖。
那姓顾的,还好意思说是在追她?看看他,负一百万分都不为过,这才追了几天?
什么狗屁耐心?什么狗屁有限?
他的耐心,一个月都没有到,哪里有什么真心?
苏漾一边瘸着腿下台阶,一边骂着顾熠:“顾熠臭王八蛋,死疯牛病,神经病,有毛病,一点都不执著,装什么深情死样子,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雨淅沥沥地下着,苏漾骂着骂着,眼前就一片模糊了。
这雨真大,都落到她眼眶里去了。
狼狈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重重吸了吸鼻子。
再一睁眼,就看见台阶下,那个已经消失的臭王八蛋,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山雨连绵,雨雾缥缈,苏漾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种如梦似幻的错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