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谁写的,王修晋猜测不出,可里面的内容却让王修晋不由得皱起眉。信中先是言明两家如今交好,实因先皇指婚,既然绑在了一起,当以放下之前的敌意,之后又提起宫里偶然得了一种新米,名为蟹田米,皇上甚是喜欢,众皇子中又有一位皇子如今深受皇上喜爱,此子纯孝,想在皇庄内种植蟹田米。长孙便在此皇子身边做事,知此事后,便查证米的来源,得知是王家所出,便想请王家指点一二。当然信中所言不是如此简单,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拐个弯说事,总之给人的感觉不像是武将所写,更像是文人之作。
指点什么?他们家的地也是随随便便种的,种地之初还想着可以积累经验,甚至是做了颗粒无收的准备,却不想得了个大丰收。王修晋将信重新放回信封之中,不管帮与不帮,此信不能让父亲看到。王修柏见弟弟将信重新装好,便接了过去,他与弟弟想的一样,信断不能让父亲见到。
王修晋又拆开另外一封言明给他的信,快速扫了一遍,王修晋面色古怪,心中囧囧,若不是名头冠上他的大名,他便会以为信是给长姐的,整封信虽无过多的诗情画意,也没有什么甜言蜜语,甚至十分简练,可画风仍像是封情书,若说是女子所写,倒也就摆了,偏偏落款之名,让他觉得应是个男人。王修晋看向李府管家欲言又止,他想问对方,李菻善是男是女,可若是对方是个女子,他开口唤其闺名便是不妥。可不管是男是女,王修晋都不得不推番之前的猜想,家中被指婚的,不是长姐,而是他。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后,王修晋只觉得天雷滚滚。压下心中各种杂乱的心情,王修晋看向李府管家,心里已经有了决定。“管家打算何时回京?”
“今日已晚,明早便要起程回京。”
“当是如此,还请管家稍候。”王修晋说完给大哥递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向父亲行了礼,然后又与母亲讲要去给李家写封回信,便退了出去。王老六因对方是他不喜的李家人,便没有多言语,只是看李府管家更是多了一些不善,若不是不能留妻一人应对,他便早甩袖离去。
第48章
将大哥请回房, 除了回信之外,王修晋还要问问指婚的事。提起指婚的事, 王修柏先是气愤,随后又有些无奈, 简单的请述了父亲和李老将军不对付互看不顺眼的事, 又提起先皇指婚, 用意为何, 以前王修柏大概不会多想,现在却不是,他大抵猜到一些,先皇绝对不是希望两家友好, 而是将梁子越结越恨。若不然怎么将两男娃指在一起。
听到长兄说是男娃,王修晋不由得叹了口气, 还真是男的。王修晋也说不清在听到是男的后心里的复杂情绪当如何形容, 上辈子他便没有成家,这辈子倒是有机会了……,在末世生存的几年,王修晋见多了男男由共生死的兄弟, 变成共生死的伴侣, 说句实在的,两男人在一起互相依靠, 远比男人带着女人要方便些,不是他瞧不起女性,而是末世期少女坚定, 坚强,又自立的女性。
王修晋对未来的另一半是男是女还真没有多大感触,但被赶鸭子上架的结合,王修晋只觉得天雷滚滚,倒是没有因对方是男人而愤怒。指婚的事可以压后再说,眼下要想的是如何回信。先不计以前两家如何,也不提日后将怎样,只以稻养蟹,他们是真没有技术可言,能给出的经验也相当的匮乏。兄弟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决定回信时把真实情况直接表述,李家信就信,不信他们也没办法。
回给李家的信交由大哥来办,至于李家长孙的信,王修晋想了一会儿,才提笔写了一些,大意是他并不知指婚的事,突然知道此事,略有些茫然。并暗示,十几年后的事,谁知道会怎么样。说实在的,王修晋在此之前需要就没有想过婚姻的事,他才七岁,过了年才八岁,在梁朝男子二十岁才开始议婚,他还有十几年才满二十,到那时再考虑都来得及的事,现在怎么可能会想这个问题。
把信塞进信封中,王修晋看了一眼还在写信的大哥,又开始想指婚的事。依着大哥所想,先皇虽对父亲很是喜爱,却也在防着王大人,做皇帝真够累的。等过了年后见到吴掌柜时,托杂货表的东家打听一下李将军的情况。抗旨是不用想了,除非现在的皇上另给李家指婚,不然他就得准备到了年纪和李家的长孙完婚,如果李家长孙除了意外,他是不是要跟个灵牌完婚?日后孤老?拍了拍额头,把刚起的念头拍飞,虽说对未谋面的李家长孙没啥印象,但也不能咒对方死。话说回来,两男人结合,谁嫁谁娶啊?
待王修柏写完信,仍见弟弟发呆,以为弟弟被突然得知指婚的事吓到,甚是心疼,为了不让弟弟日后因身份低于李家,明年的乡试定要高中,且必须能进京赶考,日后为官,方能在生意,或是日后弟弟完婚之时,为弟弟撑腰。
写交给李府管家,且由王修柏送至大门,待王修柏再回屋内,便见父亲面色难看,还未等开口,便听父亲问道,“姓李的定不安好心,我已落到如此,当初离京之时,怎不见他出手相助。”
“父亲,离京之时,您至交未曾出面,与李家本就交恶,对方巴不得因此而断了指婚之事,又何来相助之谈。”王修柏对父亲之言,暗自恼火。王修柏觉得父亲相当不讲理,当时和李将军闹得那么僵,现在又反过来怪罪对方不帮忙,若是之前两家关系还算过得去,不是对着干,这会儿父亲怪罪对方,他也不会说什么,甚至还会跟父亲一样的想法。
“哼,如今他为何想此亲事,还不是有事相求,若无事他会记起落难的亲家?”
“不管李家所为何事,这门亲事能断吗?”王夫人淡淡的开了口,王老六立刻消音,甩着袖子出了屋,未等片刻又返回屋子。王夫人示意两孩子去忙自己事,兄弟俩便回了房间。王夫人对夫君不是没有怨言,可为了子女,她须忍,好在她能压制夫君。
兄弟俩回房间没多久,院子外便传来村长媳妇的声音,随即便是刘姐出去开门,不久村长媳妇便进了门。长辈来访,两人当出去行礼问好,打过招呼后便离开。
因李府管家来访,村里都知道王老六家有门好亲事,村长媳妇便是过来打听一下,与将军府有亲的是谁,别她好心为孩子们张罗婚事,却莫名的得罪将军,累及家人便不美了。
被问起婚事,王夫人略有些尴尬,旨婚的事,他们原本就当是先皇的玩笑之语,虽说先皇是当着朝臣们讲的,但没有圣旨为凭,想抵懒也不是不行。如今他们家的地位,李家怕是巴不得把此事忘记。李家派人过来,要么是图他们家什么,要么就是新皇提起了此事。家中如今有什么,她虽不能动,却对家事一清二楚,不像夫君,当真是不问世事,真真是苦了孩子们。说句不中听的话,她家现在全部家当,未必比得上李府一月入账,有什么可值得惦记,若是为地中物,李家大可以寻种植好手,试上几年便能有所成。只怕是新皇提起此事,李家不得不摆出姿态。
对村长媳妇,王夫人不能提朝廷中的弯弯道道,只是巧妙避开同样是男孩,虽说朝廷有男男为婚之策,在京城的官员中也有男男大婚之辈,可那是京城,如今在村里,就算是当面不会说什么,背后指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王夫人不想让小儿子本就受着养家之苦,还要受村里人的排挤。
村长媳妇一听订亲的是王修晋,一边不停的说着夸奖的好话,一边也为老六媳妇愁,村长媳妇自认与老六媳妇亲近,说话也就直白,见四周没人便开了口,“老六家的,若是以前老六为官,有此门亲家,自当是不错,可如今你们……”村长媳妇顿了一下,见老六媳妇面色无异才又接着开口,“两家的差距大了些,对方会不会要求修晋入赘?就算不入赘,对方也算得上是大家小姐,进了门之后,你压得住吗?”
王夫人只是苦笑,日后小儿子成婚之时,又与入赘有何区别,他们不能盼着李家倒,有着“婚约”在,李家倒了,小儿子便要跟着倒霉。李家不倒,除非他们家能再次重返京中,地位与李家无异,不然便要低李家一等,儿子怎能与对方平起平坐,
“我说的话可能不中听,修晋是个有能耐的,要不然也不会短短时间就能赚了间铺子,可再有能耐,日后做得再大,相到底是个商。有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人家的权。”村长媳妇见老六家的不言语,便接着开口,她是真心劝老六家的,可别觉得攀着门好亲事,日后有苦说不出。“莫不如趁着现在修晋还没撑起来,便断了此事,日后,以修晋的样貌,还愁说不上亲。”
若是没有今天的事,王夫人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可如今李家已经来了人,除非新皇松口,不然他们家便和李家绑家了一起,退婚是不用想了。村长媳妇见老六家的仍是不开口,心中还道对方想攀门好亲事,心中对老六媳妇有些不满,随即又想怕是此事老六媳妇做不得主,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愁着脸,多半是老六又闹幺蛾子,在心里替一家人可惜,都是明理的人,偏偏摊上入了魔障的老六。
村长媳妇带着鼓对老六的怨气离开,出了门便遇到几个好事的人,围上来打听老六家是不是真有门好亲事,对方是不是来退婚的。村长媳妇狠狠瞪着几个村里专爱碎嘴的几人,“退什么婚,对方是来送年礼,没见东西还摆在院子里。”
待村长媳妇走后,兄弟两人才到院子里归整东西。李家送来不少好东西,书,纸,笔,砚,还有几块上好的墨,绫罗绸缎样样不少,易存放的点心便有几盒,珍贵的药材也有几盒,更别提是给王修晋的零嘴,都是京里有名的铺子出来的。王修晋不是真当的小孩子,对零嘴没什么兴趣,便想着等过年的时候,给来家中拜年的小孩分了。
把东西归置完,王修晋便想和大哥提一提买地扩房子的事,以前还不觉得家里小,这会儿家中来了客人,方觉院子小,如今手上又不是没有钱,应把房子好好的修整一番才是。
王修柏却不同意,他们刚回来不足一年,又是有置地,又是养蟹,更是在城里置了铺子,已经让一些人眼红,现在有父亲的功名压着,村里人想着来年也跟着养蟹,对他们恭敬着。今儿李府来人的事,怕是在村里传开,一车的东西,定是会惹出热闹,再在此时扩地盖房,便认定李府不单单送了东西,还送了钱财,引来贼人怎么办?
第49章
李将军府上的管家到达梧县的消息, 在去拜访王家的当晚便被县令得知,忙到一行人下踏的客栈寻人, 县令在梧县已经十数年,一直不得升迁的机会, 原因无他, 没有后台, 之前王宰相回来, 朝内来了宣旨的太监,县令便动了心思,却被知府压下,县令不敢得罪王家, 也不能得罪知府,便只能把刚起的心思抛开。听闻李将军府的管家到了梧县, 县令觉得他的机会到了。
梧县里发生什么事与王家似乎没多大关系, 被打击不能扩地盖房的王修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没见过面的未来的共度一生的人,冲击不是一般的大。王修晋是想得开, 可也会纠结, 也会幻想一下那人长何模样。晚饭时听母亲提起,传闻中李家长孙少爷打出生就不会笑, 脸上少有表情,不得生母喜欢,被李将军接到身边教养。至于母亲说完后, 父亲说的一些明显带着偏见的话,王修晋便当做没见。
一个不会笑,少表情的人,不就是面瘫,这样的人到皇子身边去,王修晋无法想像好与坏。不知对方的性格是不是和外貌一样。王修晋脑中不停的猜想着,又觉得自己无聊,没事想他做甚,有这个时间多想想来年要发何赚钱。大哥能不能在乡试中脱颖而出。开春种地时,粮能不能高产,除了螃蟹之外,要不要再养些别的东西,像是去年那家养鱼的,米也平常的香一些。换了思绪,王修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李府管家离开时,便已经到了年底,再有两天便是年。老六家的年货早早备好,又加上李府送来的东西,便不用再添置。王琇芸和刘姐在年三十之前用李家送来的料子为家人一人添了一身衣服,除了王老六态度非常强硬的不穿之外,其他人都换上一身华丽的新衣。为此王老六打年三十一直到出正月,脸色都十分的难看。
开始的时候王夫人也不想用料子,王修晋便劝母亲,若是两家的亲事板锭钉,那么用他们家的料子有什么,以后说不定李家还需要他们家的粮,李家可都是武将,为兵者最需的便是粮。王夫人这么一想,便把之前的忧心全部抛开,还是幺儿有远见。虽说商低于仕,可幺儿为粮商,日后指不定谁进谁家门呢!
年三十,一大早王老六家便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村里各家各户也都忙着晚上的美食,如今鱼不再是大年夜饭桌上的摆设,鱼又比猪肉便宜,捕鱼的能手更是去河边捞鱼,更是省钱。王修晋家的鱼是村长的长孙送来的,以感激六叔教儿子识字,和王修晋对儿子的提携,顺便问问过完年儿子什么时候过来。
王修晋算了算日子,定下了初五。听着王修晋给了具体的时间,村长的长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村里现在都知王修晋是香饽饽,都想把儿子送过来给王修晋做跟班,在没出李将军的管家来访前,甚至还有人想把自家的女儿送来做童养媳。而他们家,几位叔叔在知道祖父做主把举业送到王修晋身边,明里暗里的说祖父偏心,还有人直接向祖父提,让祖父跟五修晋说说,把他们的孙子也带在身边,全都被祖父拒绝了。
厨房里由刘姐主厨,王修晋在一旁指挥,一桌子的年夜饭非常丰盛。王修柏随同父亲拜访村里几位老人,送了一些年礼过去。王老六受村人照顾颇多,以前每年都是派管家跑一趟,送些东西。如今他在村里,自然要亲自登门。一些老人自持对王老六有过恩惠,便提了提能不能让自家小辈去王修晋的铺子里做工,雇工雇谁不是雇。别看王老六有时很气人,但是有一些事上非常的执拗,他既然把养家的大业扔给儿子们,他就不会开口,除非是涉及到科举。
王修柏起初还担心,父亲会为了面子,或是还人情,便同意对方提出的要求。弟弟可是说了,除非是非常有能力的人,也能拎得清的人,不然他的铺子是不会请村里的人做伙计。王修柏初听说时十分不理解弟弟的想法,比起陌生人,不应该是认识的亲人更值得信任。待弟弟给他解释清利弊之后,王修柏才恍然。至于用王举业,一是对方是个机灵的,二是回村之后,村长为他们家做了太多事,不好拒绝,才不得不留下,当然若是经过一段时间发现,不是个好的,他肯定会把人送回去。
王修晋不知父亲和大哥出去送一圈年礼,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王琇芸帮着把菜端进屋,一道道菜摆好,最后一道菜出锅时,已经到了傍晚,王老六带着长子送完年礼归来。一家人围在桌前,刘姐偏坐在一旁的小桌,小桌上摆满了分出来饭菜,想着以前过的日子,又想着如今,刘姐在心中感激王家兄弟,若不是他们好心收留,她不知会沦落到何等地步。
吃过晚饭,王修晋便带着刘姐和馅包饺子,而王老六坐在一脸笑意的夫人身边,两人的面色反差及大,听着要包饺子,王老六不知怎么,脸色变得更差。王夫人没去理夫君的心思百转,和儿女扯着家常,心中替大儿忧心婚事,面上却不能显现出来。王琇芸坐在母亲身边,听着母亲提起要为她提前寻门亲事定下来,待到够岁数便可出嫁,其间的几年便看看对方的人品。
王琇芸被母亲讲的羞红了脸,随即便摇头拒绝,如今家中刚刚有了起色,她若是订亲,是必会让弟弟有压力,还是再等等,“大哥还未定亲,我怎能先越了过去。”
王夫人想说男女自是不同,可又怕让长子有压力,“也是,娘本想多留你几年的,又怕留来留去留成了愁。”
王琇芸被母亲打趣的眼神弄得别扭,便起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王修柏也借机离开,回房没一会儿便听到父亲大声的说话,没听清说了什么,但能感觉到语气不是很好,王修柏立刻往父母的房间走,进屋一看,父亲一脸憋屈的缩在椅子中,时不时小心的看着母亲,而母亲仍是一脸笑意。王修柏微微皱眉,难道他听错了?“父亲,要不要下盘棋?”既然进来,什么话都不说,似乎不好,王修柏便开口邀请父亲下棋。
“哼,摆棋盘。”王老六倒没拒绝,可情绪仍不怎么好。
厨房里,王修晋给刘姐包了个红包做为赏钱,刘姐哪里能收,自打做了卤蛋后,她已经拿了不少,这个赏钱是如何也不能收下。“赏钱不多,就图了个吉利,待到拜年时,家中其他人都会给你一个红包。”王修晋这么说,刘姐方才收下赏钱,摸了摸,倒真如小少爷所言,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