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晋出了院子, 便叫来刘姐, 问明今天都有谁带媒婆来过。而王夫人等儿子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她没跟儿子讲那些可恶的妇人,居然弄些歪瓜劣枣给琇芸说媒。
听完刘姐的话, 王修晋之前强压下的气一窜一窜的往上升, 好,好得狠, 原本他还想着大家一个村住着,又沾着亲,只要不太过份, 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有钱赚便拉扯一把村里的人,现在看来是他心太善了。王修晋叫来管家,让王举业带着管家去一趟村长家,把今日过来说媒的都是哪家人全都讲明,言明凡是这些人的直系亲人,打明年开始,不会他不会收他们家的米,也不会免费送蟹。不杀一儆百,当真以为他是孩子,好欺了。
刘管家虽知道了主家的身份,却还没弄明白更多的事,但仍认真的接了话,与小公子跑了一趟村长家。到了村长家却没见到人,问清村长在哪后,又由王举业带着寻了过去。此时村长仍在老五的三儿家中,里三层外三层的仍是围了不少人,大家都想让村长罚一罚那搅家精。
有人吵着这样的人留不得,休了得了。有人则觉得他们也不知道六叔不能纳小,不知者不怪嘛。说这话的,要么是也动了同样心思的人,要么与其走得近的,还有就是已经去过的,心中万幸他们没被拖出来说事。也有人则非常严厉的质问,抛开知不知情不谈,一个小辈管长辈家中之事,王村里没出过这种不知羞耻的人,必须严惩,绝不能纵容。是休也好,是严惩也罢,总之,一定要个说法,不能把六叔一家得罪了,老六的长子在科举,谁知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老六,一跃而上。
远的不提,就眼前的小添丁,与将军府家有亲,自己又开了铺子,带着村里人赚钱,都拍拍胸脯,谁敢说今年没赚到钱。下种的螃蟹苗是添丁送的,没有一分钱,等养成了却归他们自己卖钱,不说稻子赚了多少,单说螃蟹便让他们赚了满盆。怎么着还不知足,就见人盖了大房,换了大院,就想把人家的变成自己的?有这些心思,怎么不用在自己家,想想怎么能多赚钱。
明事理的人,看着那搅家精,眼里透着股厌恶,打定主意回去后得跟婆娘说道说道,不是什么人都能亲近。
王举业带着刘管家找到曾爷爷,先是恭敬的向一圈长辈问好,又侧身介绍刘管家。刘管家向村里的人行了半礼,“初入王村,有诸多不懂之处,还望各位海涵。”说完客气的话后,刘管家话锋一转,把小少爷吩咐的事言明,说完之后,围过来的不少人家都炸开了锅。
“他们做错了事,凭什么我们也要跟着受牵连!”大家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居然一天去了那么多的媒婆,而是凭什么他们要跟受累,王村百来人,都沾上亲,直系亲戚就更多了,哪家不是好几个孩子。
听完刘管事报的几人名字,村长只觉脸上无光,其中有一人是他三儿子的大儿媳。村长面色发黑,恨不得立马冲去三儿家,将人拎起来教训一顿。
刘管家拱手,“诸位乡亲,律令之中有一罚,名为连坐。意思为人一人犯错,一家人都要跟着受罚。家中小少爷只说罚直系之人,不累及叔伯之家。”刘管家说完,便有不少人收了话,不再多言,准备看笑话。
老五的三儿子先是松了口气,之后气得眼睛泛红,拿起院中的农具就要往媳妇身上挥,他怕是会被家中兄弟恨死。妇人被追得不停求饶,她哪里想了那么多,再说她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行了,早管做什么了。”一直躲着的老五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一声大喝,让儿子停了手,可眼眶仍是泛着红。“我去老六家说道说道,罚一家便是,何苦为难旁人。”老五自觉自己有几分面子,不想他说完之后,便被刘管家拦下。
“家中之事均有小少爷做主。”刘管家笑着开口,“列位乡亲,我家小少爷言,一直当诸位是亲人,却不想亲人处处算计,心寒万分,天下之大,何处均可安家开铺。”刘管家说完之后,向列位拱了拱手,“宅中还有事,便先行告辞。”
“刘管家,回去和添丁说说,咱们小李村没有背后使刀之辈,若是在王村呆得不顺,就搬咱们村去!”村里正巧有旁的村过来走亲之人,自然乐得把财神往村里拉。
“去去去,添丁也是你能叫的,快回小李村吧!”村里的人最大的倚仗便是都是亲戚,这会儿被捅破了,面上无光不计,真若是老六一家卷铺盖搬家,带着别的村富了,他们到时后悔也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刘管家迈步离开,王举业犹豫了一下,冲着曾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便追上管家。管家并不知王举业的身份,之前见王举业叫小少爷小叔叫得亲,还以为王举业是未谋面的王修柏的庶长子。
回到王家,刘管家便向小少爷禀报,事已办妥,之后问明他的住处后,便退了出去。王修晋招来王举业,让他讲讲刘管家是怎么做的,王举业把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着重讲刘管家说小叔举家搬迁的事,似有告状之意。王修晋没想到刘管家会这么讲,但刘管家说得又没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家,真若是把他惹急了,大不了举家搬进城就是。
王举业做此举,王修晋也能理解,毕竟村长是他的曾祖。“可是觉得刘管家的话过了?”
“他怎能说小叔要搬走!”
“为何不能搬走,我是流着王家的血,却是不可能任族人随意欺负,谁都有脾气了,我即有钱,有又人脉,还能为村民带去利益,此处我住得不开心,不舒服,搬去别处,有何不可。”王修晋笑得极淡,声音泛着轻,王举业虽跟着父亲学了很多东西,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少,但有些想法仍如旧。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那样,给他们些教训,自然便老实了。”王举业仍是不懂。
“我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迁就族人?我欠他们了吗?”
“可,可他们是亲戚啊!”
“亲戚就可欺我?辱我?占我之宅,用我之金?你家的钱会放院子里供所谓的亲戚用吗?你家会让亲戚随意去住吗?甚至平白占了去吗?用亲戚之名,行强盗之为?”
“……”王举业张了张嘴,“可也用不着搬走啊!”话又绕回了原点,王举业满脸郁闷。
王修晋笑而不语,他不能说搬家之词不过是恐吓而已,单看他家如今的宅院,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搬迁,除非大哥为官一方,父母及长姐会被接过去,他却不会走,甚至还会分家,谁让他订了门好亲。想到亲事,王修晋不由得皱起眉,也不知对方是圆是扁。
李菻善稳坐在马上,随大军班师回朝。年初边境有贼人来犯,他便随父亲上了战场。李菻善进了军中,从小兵做起,因从小学武,很快便成为伍长,到了边关因其功绩,从伍长一路至把总,待还朝时,已经成为千总。官职的提升,李菻善的脸上看不出喜悦,经历边关一战,李菻善才知什么叫九死一生。从京城出发,到如京回朝,最初的五人,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京城之内,皇子着便服守于城门口,李菻善随他日子不长,却是入了他的眼,得知对方隐去身份,从小兵做起,皇子忧心其性命。回到京城,皇子原打算寻李菻善,为文人之院做准备,当从亲随口中得知,李菻善被母逼去战场,恨不得向父亲求旨,处置恶妇。派人去李府打听清楚,才知李菻善生母被关进宗祠,待生下孩子后便休回。皇子仍是不满,觉得罚得太轻。心下决定,若李菻善毫发无损归来,便不会做什么,若李菻善受了伤,那么他便要让那恶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菻善如今有了军职和战功,回京之时,先随军将入了伍,听训之后,又有机会换衣归家。入城门时,便见皇子立于侧,李菻善仍旧面无表情,眼里却有湿意,要向皇子行大礼时,被皇子拦下。
“今日不便言谈,明日拿令入宫。”李菻善与此前大不同,皇子心中对那恶妇记恨几分,定不能让那恶妇有可乘之机,再拾将军夫人之名,若不然日后修晋进了将军府,还不得被欺负。
第59章
回到将军府, 老管家见到小少爷老泪纵横,行礼之后, 便带着小少爷往老太爷的院子走。李老将军早知这几天长孙便能到回京,便告病在家休养, 就是为能早些见到长孙, 家中养的大夫已经候着, 只等孙儿归来, 为其诊治一番。听下人来禀,孙儿归来,老将军立刻站起,直走到门前, 身边的下人没有一人敢上前,言规矩。
李菻善迈入祖父的院子, 便见祖父立于门旁, 忙跪下给祖父磕头,“孙儿让祖父扰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老将军连着说着两遍,亲自扶起孙儿, 上过战场与没上过之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虽说孙儿的表情仍是未变,却也让李老将军感觉到孙子的由内至外的不同。李老将军不是文人, 说不出文绉绉的话,只能反复的打量孙儿,面上未见有伤, 可仍不放心,忙让候在屋里的大夫给孙儿诊治。
大夫并没有立刻给李菻善诊脉,此刻李菻善心神未定,诊出的脉象也是不准,开口问可否在战场受过伤,李菻善犹豫再三点了点头,原本李菻善不想说受伤一事,以免祖父忧心,可想到等下大夫要诊脉,又怕大夫直言,便主动开了口。李老将军听到孙儿受伤,立刻追问伤到了哪里,一脸的忧心。
李老将军儿子不少,孙子也不少,可就长孙入了眼,且一直养在身边。对大儿媳干的好事,李老将军恨不得直取其项上,但想到孙儿以后,李老将军是强压下火气,把大儿子小妾及其他几个儿子的后院不干净的全都杖毙,大儿媳,小儿媳关进宗祠,大儿子杖十之后,送进军营,随军去了边关。
老爷子这一举动之后,二儿子直接休妻,三儿倒没休妻,但也把媳妇给打了。老爷子并不是出身就是将门,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战功堆出来,他清楚战场的残酷,老爷子没要求大儿对孙子特殊照顾,他早就立下规矩,李家之人只能从军,识文断字不是为了从文,而是能更好治军。孙儿早晚要参战,但在他为孙子铺好的路中,绝对不是现下,而至少要在成年之后。
“祖父,莫忧,伤已无碍。”李菻善并不觉得身上的伤如何,比起那些永远也回不来的人,他是幸运的。
可李菻善越是如此,李老将军便越发恨起大儿媳,那些个嘴碎的,居然借母子不合先去挑拨,说什么只要孙儿去了战场就能赚出军功,便可将其分出家门,以后李府不就是她肚子里的,甚至还有人讲,若是回不来也无妨,到时把肚里那个,送到老爷子那,老爷子想到是老大的,自会移情,对此子更加重视,又是嫡子,又得老爷子喜……大儿媳妇是个傻的,听着就信了,项上之物比猪不如。趁他进宫议事,便跑去以死相逼儿子,又以孝名相迫,跪其子,迫其从军,应下之后,大儿媳怕出差池,立刻给儿子打点行装,送去军营,还以孝慈相送,得世人称颂。李老将军越想越气,若不是,若不是为孙子的名声,他恨不得让大儿媳一尸两命,孙子他有很多,不在乎少一个两个。
李菻善知祖父心觉有愧,可去战场他是不悔的。
大夫给李菻善看了看伤,伤从肩膀斜至左臂,长长的一道伤痂看着便惊目,李老将军严着脸并没有说什么,心里将大儿也恨上,他是领兵的将军,怎么连儿子都照顾不到?当真以为这个儿子没了也就没了?李老将军心中长叹,孩子都是讨债的。这几日不上朝,一是因为孙儿归来,二是因指责他大儿治家不严,兼用童兵的折子早已经到了皇上案前。虽说朝中没有明确定征兵的年龄,但却从没有孙儿这个年纪的孩子从军。大儿媳妇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多聪明的事,真若是李家散了,看她如何。
今朝,皇上会给他几分薄面不会严惩大儿,但,大儿此行至边关抗敌之功全无,甚至还会被皇上记于心间。李老将军在心里恨不得将大儿媳妇挫骨扬灰。道是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如今李家,有他在不会如何,若他老去,若让大儿当家,家怕是要散。李老将军心中替长孙担忧,转念又一想,长孙有婚约在身,他虽未见王修晋是何等模样,却知对方是个聪明的,若不然也不会在短短时日撑起一个家。
李老将军想得长远,李菻善却在想明日进宫之事。待大夫仔细为李菻善清理伤口,又诊了脉开了方子后,李老将军便让屋里人都退下,祖孙两人要些话要讲。李菻善率先开了口,言及皇子在城门等他,又命他明日进宫。之前还在为长孙担忧的李老将军突生一念,若将皇子扶至正殿,以孙儿与皇子的交情,定能护李家周全,他不指望孙儿其父母行孝,却能保孙儿有一方安身之处,不至于成婚之时,低于对方。
李老将军满心的为孙儿打算,至于那几个儿子,李老将军却是没多想,一个个都已为人父,待他一死,分家便是。
进宫送虎符的李将军果真没得到半分功绩,甚至还被天子罚俸,李将军心是恨内子多事,儿子哪里碍了她的眼,非要闹那么大的阵势将人送进军营,就长是为她肚子里的小儿谋算,也不用操之过急,也不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才几个月,生下是男是女未定,若是男尚好,若是个女娃,此行长子若真被她折腾没了,她日后在府中还有地位可言?
李将军回了府,自然先给父亲请安,还没等说皇上处置的事,便迎了父亲几棍,李将军不明,他媳妇办错事,之前打也打了,回来之后,他还受了皇上的处罚,回到家父亲不管不问的,先是打人,这是何理。李将军完全没有去想,在外行军之时,他丝毫没过问儿子的事。
李老将军见儿子一脸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的样子,更是生气,接着又是几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