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秩因为弑君之罪被抓,赵稷似乎蹦哒的更欢了,陆敏几番入后宫,都能撞见他。她决然道:“不见!”
☆、震慑
陆敏接过那柄油纸伞遮阳, 下台阶才走了不远,便见赵秩的生母刘太妃站在来路上。
许善叫道:“那一位的儿子刚入天牢,正是晦气的时候, 咱避开她,咱家另寻条路回麟德殿, 好不好?”
陆敏一笑,扔了那柄伞,转身就迎了上去。
许善狠煽自己一个耳光,暗道这位难道没长脑子,还是叫皇上低声下气给宠坏了, 不知道满后宫的女人都想吃了她吗?
他两条老腿,连蹦带跳又追了上去。
刘太妃迎上陆敏,居然还笑了两声:“来看你姑母的?”
陆敏道:“是!”
刘太妃拉过陆敏的手道:“从陆轻歌到陆薇,你们陆家的女儿,个个都是人才。瞧瞧你如今, 身负重罪还能随侍在新帝左右,悄悄告诉本宫,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位刘太妃相貌生的一般,也很没有成算,能在宫里二十多年还蹦哒着, 全凭有一个在边关能打能杀的哥哥。她一生无宠,恨惨了陆轻歌,如今陆轻歌落难,别人都还装得住, 不过悄悄儿的进去打两巴掌出出气。她却好,如今一力接下了要把陆轻歌做成人彘的差事,见陆敏垂眸站着,招过个少监来,笑呵呵道:“你给咱们陆姑姑讲一讲,那人彘,是怎么做的。”
没成算的主子自然养着没成算的奴才,这少监掰着手指道:“彘者,猪也。奴婢们打算今夜先剁了那位的四肢,再往她耳朵里灌铜浆,蒙了她的听觉,再灌毒哑她的喉咙,再然后,就送来给娘娘们开眼。”
刘太妃带着陆敏,边走边听,见陆敏脸色如常,也不挣扎,以为陆敏如今和陆轻歌一样,也是任由自己摆布,一直带着陆敏走到一处死巷中,松了手道:“身为女人,活的就是儿女,本宫那么好的儿子叫你姐姐给害了,本宫岂能任由你在赵穆的身边继续猖狂下去?
以色媚主,凭的可不就是这张脸?今日本宫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媚主!”
她话音才落,贤和一身红衣招摇,牵着三条大狗而来。
死巷,噬血的恶狗。
陆敏咬了咬牙,也不躲闪,捏上手指暗数,数到三的时候,只听贤和啊的一声尖叫,睁开眼睛,便见赵穆当年在明德殿时所养那条狼青不知从那里窜了出来,同类相啖,先是咬贤和那几条恶狗,生生咬断那几条恶狗的腿之后,竟是追着贤和而去。
贤和大声叫道:“母妃,救我,母妃!”
赵穆不知何时来了,玄色袍子,足蹬皂靴,夏日中遍身清凉,正笑吟吟的看着。
刘太妃搓着双手上前,哀叫道:“皇上,贤和是你一父同胞的亲妹妹,你怎么能纵狗咬她呢?快,快喝停那条恶犬,好不好,算哀家求你了!”
赵穆指着陆敏脚边那几条奄奄一息还不忘彼此相咬的恶犬道:“若方才贤和的狗咬了陆敏,追起责来,太妃会怎么说?”
刘太妃当然早就想好的。赵秩叫陆薇陷害进了天牢,她一心要杀陆敏,借狗伤人,赵穆顶多打死那三条恶狗,又不能将她怎么样。
在赵穆忽冷的面色中,她颤颤兢兢道:“狗又不通人性……”
这时候贤和已经叫那条狼青给撵进太液池中去了,她不通水性,在水里起了又沉,沉了又起,猛灌着水。
而此刻站在岸边所有的人,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挣扎,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
盛夏的中午,内侍与宫婢们皆是木头一样垂眼闭目,而唯一会下号令的那个男人,十八岁的少年皇帝,双手负在身后,就那么冷冷看着自己一父同生的妹妹在水里挣扎,爬起来,又沉下去,两目呆滞,大口大口的灌着水。
她那薄薄的红衣浮在她的周围,在绿幽幽的湖面上像的一抹鲜血一般渗目。
刘太妃忽而明白过来,赵穆这是要当着她的面逼死贤和,就像她要杀陆敏一样,她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皇上,好歹叫人救救贤和,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赵穆不语,一直盯着在水面上浮沉的贤和,看她渐渐无力挣扎,唯剩个头盖露在水面时,才给郭旭个眼色,郭旭这才敢带人去捞贤和。
再回头,陆敏依旧站在那条死巷中,脚边是三条热血淋淋的狗尸,苍蝇与蜜蜂乱舞着,她还是那件白绫做的齐膝襦衣,头发梳的光洁整齐,微提裤管,就在那狗尸堆中间站着。
她不肯躲闪,直面后宫里这些女人们恨不能吃了自己的獠牙,是要叫他看到,叫他知道他如今将她置在什么样的危险之下。
他是个男人,还是皇帝,还理着一国大事,总有护不到的那一刻,但凡插针的功夫,她都足以死在她们的利爪之下。
*
往回走的路上,郭旭赶了上来,报说太医们正在抢救贤和公主,但生死未卜。
上辈子,贤和也是在这个时候溺死于太液池中的。
赵穆止步,轻声道:“叫太医们尽力抢救!”
远处刘太妃的嚎哭一声高过一声。赵穆慢慢踱着步子,一声冷笑:“朕也曾想过于人为善,但是麻姑你看,善意只会换来屈辱,死仍旧是独一无二的震慑,有今日这一场闹,后宫中想动你心思的人,就可以消停了。”
她想展示危险,他就要以死震慑,还是不肯放了她的意思。
恰此时路过徘徊殿,殿外玫瑰开的十分艳丽。陆敏摘了一朵,一颗颗掰了刺,拈在手中问赵穆:“好看否?”
正红色的玫瑰,淡淡一股甜香。
赵穆笑了笑:“没你好看。”
他的小麻姑尤其适宜淡妆,在这满苑繁花绿树中,一身白绫,美的清亮剔透。
她似乎很欢喜,低眉一笑,故意落后两步,却一直拈着那朵玫瑰花。
这夜赵穆回寝室的时候,依旧眼看将要入更,她依旧跪在寝室外的格扇门上相迎。
一进门,赵穆便看到她中午在徘徊殿外所采的那朵玫瑰,已经有些打蔫了,头微垂着,被插在一只净瓶之中,放在那供桌上。
赵穆整整议了一天的事,刚才有时间出去松松筋骨,坐到那木炕床上,一手轻揉眉心,一手揽过陆敏,问道:“这一天睡的可好?”
他去前殿的时候,刻意嘱咐郭旭盯着,叫陆敏在对面的小床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