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轻歌的眼里,陆府人给予的爱和关怀,都比不上塔娜。为了塔娜的风光,骄纵,在火州城里能有人人艳羡的公主生活,她恨不能赔上一切。
可就像上辈子明明被他囚禁了十年,一朝睁开眼睛,她义无反顾跑回来想帮他一样。即便知道陆轻歌是个魔鬼,陆敏依然要祭出自己,以求能给她救赎。
空旷的校场上,夏夜的热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衣袍烈烈作响,郭旭还在身后侍立着。赵穆又道:“去,把窦相给朕叫来,朕要与他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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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即位到如今,满打满算不过十天。陆薇弑帝与陆轻歌杀皇子两重案子,是满朝上下最关注的事情。
这十天,窦师良睡的最多的一夜,只睡过两个时辰。
他几乎与大理寺卿同吃同寝,将大理寺重要的官员全搬到了御史台,那是他的老地方,办起事来也格外顺手。经过十天的奋斗,终于洗涮了陆府的嫌疑。但陆轻歌杀礼亲王,却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他是唯一见过敬帝和赵程尸体的人,他亲自带着大理寺的仵作验尸,掏出两个人的肠子细细搜检,终于查到,他们其实在死前,皆中了一种□□,是蔓陀罗的种子,顺着药,他又查到玉真长公主身上,才恍然大悟,其实赵程和敬帝在死之前,都已经中了毒。
玉真长公主虽明面上一直与陆轻歌相处的很好,但她在赵穆登基之后,却被委以重任,陆轻歌就被关在她的长春观,以此来断,她必定是赵穆的人。
查到这里,窦师良后背一寒,却也气的怒发冲冠。陆府顶罪,事实上死的人,全是赵穆杀的。
在还周殿整整等了一个下午,窦师良拒不肯出宫,所以皇宫下钥时,被锁在了宫里。
他到校场时,见到的是一个混身湿淋淋像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的皇帝,披头散发,正在校场上射箭。
明月悬于空,他发垂两侧,亦是湿潞潞的样子。
窦师良道:“陆薇非是陆高峰的女儿,有旺儿作证,因怕群臣不服,臣特意从汉中府调了几位证人来,这些人皆知道旺儿这些年与三丫母女生活在一起,有诸位证人在,如今连达太傅都认了此事,杀与不杀,皇上您总该给陆府一个交待!”
赵穆道:“那就剥了陆府所有男子的公职,贬为庶民。”
这与窦师良想的有些出入,他道:“陆薇在陆府生活过三年,陆高峰就算不是亲生父亲,也有失察之罪,仅仅撤了陆府男子们的公职,恐怕不能服众,不如定个失察之罪,举家将他们发派往岭南,皇上觉得如何?”
赵穆笑了笑:“舅舅看着办就好!”
窦师良追着问道:“那陆轻歌呢?臣几番问起太皇太后,她皆吱吱唔唔不肯明言,皇上不会真的放任后宫中的女人们吃了她吧?”
赵穆仰头许久,一支箭发了出去,转身往回走着:“容朕再想想!”
“分明,陆轻歌是代你受过。”窦师良追了上来,冷笑一声:“后宫里没有干净的女人,谁手上不牵扯着几条人命?但赵程并非她所杀,这你比谁都清楚,你之所以压着这桩案子不肯查明,不过是为了让陆敏心甘情愿留在麟德殿。”
赵穆止步顿了半晌,旋即欲走。
窦师良穷追不止:“皇上,蒙您称一声舅舅,你该知道,她早就与我谈过婚嫁。将自己未过门的舅母拘在身边做司寝婢,可不是一个明君圣主的行径。”
赵穆道:“她是自愿的!”
窦师良甩袖堵住赵穆的去路:“你放了陆轻歌,再放了陆府一府的人,咱们再论她是否自愿。”
赵穆咬牙片刻,忽而冷笑:“舅舅,有齐以来,能在二十四岁做宰相的人,有几个?”
窦师良亦冷笑:“蒙您不称高龄,只要您不嫌弃,臣还能再干五十年!”
这种硬骨头,杀了他是成全他的节义,不杀,他就能用那双强劲的手腕扭着你俯首向他称臣。
赵穆从箭筒中抽出支箭来,上弓,对准窦师良的脑袋,校场上僵持的两个人,谁也不肯相让。
刹那间,他忽而松手,箭出,击碎窦师良紧发的青玉冠,将冠击成两半,直直剁入后面半尺圆的巨柱上。
“就像紫宸殿内那把龙椅一样,陆敏是朕的,这无可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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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寝室,陆敏已经睡着了。她睡在隔壁那张小床上,两手蜷屈在颊侧,侧背向里,窄窄一点背,躬成只虾米一样。
赵穆尽量轻脚,坐在床沿上看了片刻,方才还剧烈搏斗过一回,他如溃堤之蚁,她其实也好过不了多少。
尊严,贞操,为女子的羞耻感,她搭上所有的一切,想换陆轻歌一条命。
当两个人都拥有再世为人的经验,他是最典型的重生者,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用上辈子所有的经验,来换取这一世的利益最大化。
但她不是,她站在仇恨的大网中间,费心竭力想要弥补,想让所有爱的人都能过的好,于是最终困于他的掌中,再也逃不出去。
赵穆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还是伸出手。
方才所亲吻过,触摸过的那种软嫩嫩的触感新奇无比,他又捏上她的耳垂,轻揉了半天,嗅着她脖颈间的体香,轻偎到她的身侧,挤在那张窄窄的小床上,睡着了。
直到他真正睡着之后,陆敏才敢舒缓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赵穆为什么在射箭吗?
☆、流边
方才窦师良谏言让把陆府举家流放往岭南时, 赵穆答应的很干脆,应当也没有起疑心。
当初之所以陆高峰会选择在岭南经营产业,恰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 皇帝若治臣下的罪,杀死主犯之后, 会把家人流往岭南。
在流往岭南的路上,大多数妇孺都会死去,到岭南之后,因为那里恶劣的天气和艰苦的环境,又会死去一大匹。所以对于那漳毒横生, 潮虫肆虐的地方,身在长安的人一听起来都毛骨耸然。
但若能在那地方经营一份产业,就不一样了,陆府诸人都将在那儿重新活下去。
只要陆府举家都到了岭南,京城只剩下她和陆轻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