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略略点了一下头,没怎么应声,转头带陶恂上了楼。
上一世他出了事刘思丽是最先落井下石的,他实在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沈琛是私生子,这大概是所有人公认的事情,哪怕因为他母亲病逝后被接回沈家,刘思丽含恨认了他说是亲儿子,但在外人眼里也就是达官贵人搞外遇留下的产物。
他这些年少不了听见些尖酸刻薄的话——亲生母亲就是个不三不四的玩意儿,谁知道这个小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有点想抽根烟,可惜手里没有。
——私生子?
他听了一辈子这个字眼,从第一次就觉得讽刺,但哪怕上辈子最后都没能摆脱——如果他都只能算私生子,那大概也没什么婚生子了。
大学毕业后他再没拿家里一分钱,他自以为已经足够退让,可刘思丽还是不满足,那他也无可奈何。
那时候觉得想不通的事现在想起来就如同突破迷雾,一清二楚。
他曾经以为当年的事刘思丽也是受害者,只是为他那个外表儒雅温和的父亲所骗,如今想来又哪里是那样简单?
——不过是狼狈为奸罢了。
少年的房间只是简单的黑白,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冷清,黑窗帘白沙发,一盏灯塔样式的台灯放在了桌面上,房间简洁的过分几乎不像久居的家。
“自己坐,我下楼去给你沏茶——哦,你喜欢汽水吧?家里没有我出去买,你先看会儿书。”
“不、不用了。”陶恂第一次进沈琛房间,难免有些坐立难安,“就喝茶吧,什么都行。”
“也行。”沈琛笑了下 ,无端觉得这么青涩的陶恂还挺可爱的,所以,为了能让这人好好的这么走下去,自己就该走远点。
接下来的两个月陶恂自己一直生活在云端之上 ,沈琛对他甚至算得上温和了,一直万古不变的冰山脸偶尔也会露出一点笑,没那么敏感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跟着沈琛进行了两个月的魔鬼训练,被心上人抓着即便是刷题那也是舒心的。不过这倒是把他家老爷子老爹老妈都感动坏了,以为陶小少爷终于改过自新回头是岸了,还特地去庙里拜了好些天的菩萨。
高考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沈琛和陶恂不是一个考场。陶恂考完后去接沈琛,远远看见气质冷清的少年站在汹涌的人流中静静看着他,眸光深静,但其中淡淡的温柔却能让人甘心沉溺。
陶恂莫名想到了岁月静好四个字。
沈琛给陶恂做的都是针对性训练。俩人都不出意外的发挥超常,高挂榜顶前十的分数足以让他们迈进任何心仪的顶尖学府。
陶恂的志愿是沈琛给他填的,少年捻着笔一笔一划的填上a市的顶尖大学,侧脸的轮廓仿佛镀着一层柔光,然后在自己的志愿里填上了一模一样的字。
——那真是陶恂这辈子见过最好的景象了。
好的不像是真的,但那时候的他确是真的以为一切都会这样一帆风顺下去。
直到大学开学,新生吵吵嚷嚷的入学,他站在报名处将录取名单一字一字的看了整整三遍。
——没有沈琛。
但沈琛不可能落榜。
沈琛的高考分数甚至高于自己,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在心底里叫嚣着不安。他扔下行李就跑,爸妈的焦急呼喊他已经听不见了,突然就发现不对劲了,例如沈琛这两个月来不同寻常的温和,例如高考过后沈琛刻意的疏远,例如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看见沈琛了。
”阿琛填了b国知名大学金融专业,昨天已经坐飞机过去了,怎么,阿琛没有告诉你?”刘思丽脸上带了点笑,沈琛能自己识趣远走他乡她笑的真心实意。
他走了,没告诉自己。
陶恂茫然的站在沈家门前,半响,慢慢摸出了手机,拨下号码,电话那头是漫长的忙音,没有尽头,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十八岁的陶恂在沈家门前放声大哭。
他将他捧在了云端上再瞬间摔入了地狱。
沈琛!沈琛!沈琛!
与此同时,沈琛走在异国他乡的陌生长街上,初秋的梧桐叶打着旋儿安然飘落,惊起一丝波澜不惊的微风。
这里已是大洋彼岸,相隔万水千山 。他曾打点好一切让陶恂过来逍遥自在的过完他下半辈子,但那个蠢货不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到头来两个人都没能活。
“这儿挺好的,陶恂那时候怎么就不愿意来了?”
他慢慢的走着,异国他乡已经有些冷了,他裹紧风衣,有些漫无目的的想,等哪一天陶恂放下了倒是可以请他来这边看看,这里的葡萄酒不错,陶恂应该会喜欢。
最好的是,这里的酒,不伤胃。
第4章
后来的四年沈琛过的很忙碌,国外的课程倒并不怎么紧张,他没多拿家里的钱,而是一有时间就出去打工,大二那年他筹了一笔启动资金开始创业。
这辈子在国外他一没资金二没势力,创业吃的苦比上辈子加起来都多,但好在他有两辈子的经验对未来的预判精准,不过两年就已经将公司经营上市,it产业专攻软件开发,手下几个子公司在国内发展不错,公司初具规模时他也大学毕业了。
异乡总不比故土,况且他也确实对国内市场感兴趣,于是决定带资回国。
他想,已经四年了,大学生活精彩纷呈,只要自己不在陶恂眼前晃他就该在正经大学里规规矩矩的把人生过好了,也该放下了。
自己也是该回去了 ,故乡毕竟是故乡,或许人总还是有留恋故土的因素的。
接机的是子公司在国内内部人员 ,京都的天空雾霾有点严重,机场改建了不少,唯一不变的大概是无论离开还是回来都没亲近的人在身边。
——不过习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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