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子沙哑的厉害,如果不是隔的近就连沈琛也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的。
应该是在发梦魇,断断续续的一直说这句话,额头都是汗,眼睛却根本没睁开,只一只手死死攥住沈琛袖子,几乎把上面两颗扣子扯掉。
沈琛沉默了一瞬,手里还有半碗姜汤,陶恂动作再大一点他那半碗热汤就能全泼在他脸上。
“我知道。”
——他知道陶恂不是可怜他,也不是炫耀,可是年少时少年可怜的自尊心,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可笑的,但那时——
若说他心里没有想法,那并不可能,从前的沈琛信谁了?他除了自己 ,谁都不信。
“睡觉。”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小郭觉得老板声音有点冷,他声线偏低,但陶恂好像真的听进去了,再没有闹。
沈琛拿了件衣服站起来:“我出去一趟。”
——
陶恂觉得自己大概率在做梦,沈琛给他量了体温 ,然后喂了他两口什么东西,又辣又涩,他本来想发少爷脾气,但可能是因为记着沈琛可能因为病了精神不好 ,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安安静静的喝完了。
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不过一夜之间,网上竟然全部换了风向,昨天他还是万人唾骂的草包富二代,今天就全部换了画风,一致骂向了刘宝同。
袋鼠打滚:“果然,一开始没表态是正确的,救人的小哥辛苦,果然有反转!”
肉都给你吃:“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儿媳?房产证比老人的命还要重要,老人辛辛苦苦把儿子养大还不如养块叉烧!”
夏天慢慢慢慢一点:“真没想到最后真相竟然是这样,话说,这样需要付法律责任吗?希望老人家早日康复一切平安!”
陶恂一愣,往上滑过去 ,就看背景是医院的视频里,老人穿着病号服,一字一句的指认着。
刚刚动手术的老人是不能接受采访的,电视台应该还是打通的关系才能进去,老人只能简单说两句话,电视台问一句她答一句,先问的是谁救的你,老人摇头,再问你的儿子儿媳是在哪里?
这个引导意味很强,但出乎意料的还是老人家自己的回答。
老人昏黄的的眼睛里有泪,但没有心软,声音像是从气管里勉强发出来的,刺耳沙哑,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
她闭了闭眼,声音嘶哑空洞:“他们在找房产证了……”
她的眼里好像是有泪掉下来,但最终没有,只是偶尔看向一个方向。
——镜头外的青年手里放了一只烟,没点火,神情冷峻的站在窗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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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沈琛到医院时已经是半夜凌晨三点,外面大雨初歇,守在病房外的记者也都是倦怠的——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而非一刻不停的机器。
他进去的时候没有在里面看见刘宝同,旁边已经安排了另外的病房,病房里极安静,静的能听见窗外树梢雨水滴落的余音。
刚刚从手术室下来,老人家是开颅手术,现在还在打葡萄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枯黄瘦削,微微睁开的眼睛里一片混浊。
凌晨三点还不能睡下,大抵应该是难受的,但就算此时身边都空无一人,这个年纪遇见这样的事,倒不知该说是悲凉还是无奈。
距离手术过去已经有一天一夜,老人已经能勉强说话了,她看见沈琛进来的时候眼睛里愣了一下。
良久,嘴唇翕动,她对着沈琛只说出一句话:“......那毕竟是我的孩子。”
只这一句话,沈琛就明白了 ,病房外就是记者,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她自然是清楚的,若想要澄清早就开口了,拖到现在未置一词,其实就已经是默认了刘宝同的说法。
刘宝同毕竟是她的孩子,她不能用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孩子毁了,所以她默认了所有人对陶恂的诬陷,哪怕是陶恂和沈琛救了她的命。
——有时候人自私的远超常人的想象,身为父母对孩子的容忍也远超常人的想象。
“刘宝同是七七年出生,所以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建这座房子的时候出了意外,在七六年的年末就走了,您一个人把他和他的哥哥拉扯大,他的哥哥和嫂子在零七年的时候车祸去世,留下的只有刘值一个孩子。”
沈琛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一直很安静,这世上所有事都是有因有果,这些事只要用心并不难查。
“您早年为了将两个孩子拉扯大,曾经将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座老房子,其实如果你回老家的话应该能过的轻松不少 ,您一直不肯变卖放弃这座房子,其实是因为舍不得建这座房子的人吧。”
“——而在刘宝同眼里,这只是五百万。”
他用的是敬称,语气谦逊,但每一个字都好似薄刃削过 ,明明语气毫无锋利之气,但就是伤人无形。
“刘思雨今年刚上大学,早就申请了大学补助,她其实是并不缺钱的,不过是因为知道家中拆迁,觉得父母把钱都留给了弟弟,所以一直变本加厉的要钱,最近一个月她打了数次电话回来要钱,但哪怕是您住院都不愿回来看一眼。”
“刘思雨的弟弟刘思启今年高二,原本学习就并不好,知道自家拆迁后就已经完全跟辍学差不多,已经十多天未曾去上过学,一个星期前他在学校外聚众斗殴,将别人的头打破了,医药费需要赔偿七万多,而且学校正在考虑将他开除。”
病在床上的老人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动作太大导致药瓶微微颤抖,打点滴的时候是不能乱动的,沈琛叫了医生过来,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想法。
“刘宝同其实自己的脊椎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不愿意出去做事,兴许是嫌弃累,兴许是在盼望拆迁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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