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
进自己办公室前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着头的小郭才终于鼓足勇气,吞吞吐吐的抬起头:“老、老板......”
陶恂听见声音回头就瞪了他一眼,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恶狠狠的,沈琛没看小郭先回头看了一眼陶恂,眼里淡淡的,但确实让陶恂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是类似无声的安抚。
——他尊重所有人的选择,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个时候小郭要走,陶恂心里说不定比他更难以过这一坎,毕竟刘家那事的时候,陶恂一直记得小郭在警察局蹲了几个小时等着保释他们出来。
重活一辈子,他拥有的是三十多岁的灵魂,很多事情他看过,经历过,现在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陶恂不一样——他还是二十三的年纪,拥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动和不理智。
所以他才得看着,不能放心。
被陶恂吃人一样的目光瞪的一个瑟缩的小郭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陶副总,鼻子上就沁出了一点汗:“老板,公司里辞职的是二十三人,不少岗位都缺人,我刚刚私底下再问了一圈,除了确定不会走的,还有些其实也是准备递辞呈的......”
这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就是有些悲凉,他毕业就是直接来公司实习的,到现在不是没有感情,突然同事就走的走散的散,当然,老板肯定是比他要更伤心才对。
沈琛挽了一下袖子,淡淡应了一声:“嗯。”
——重点并不是前面的。
小郭犹豫了一下,才嗫嚅着开口:“但您放心,我肯定不会走的——老板,招聘信息要发布出去吗?”
沈琛愣了一下,半响才抬头看了这个老实的有点傻气的年轻人,莫名其妙的想到上辈子他被警察搜查公司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站在旁边,眼眶通红的样子。
他刚才已经在盘算答应他的辞呈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再明白不过。
“发吧,”说完瞧了一眼手表,下午一点多了,看公司里一团糟的模样大概也是没什么人吃东西的,于是开口:“去叫些吃的过来,就说是我请客,让大家不要客气——”
“肯定不客气啊——”张博丛从办公室里端着咖啡杯窜出来,“我来点——”
——点最贵的,客气才是怪事。
张博丛说的吓人,其实也就点了份鹅肝后就又钻回了办公室,小郭按平时大家的口味点了东西,剩下的就是沈琛和陶恂。
沈琛对吃什么兴趣不大,手指在屏幕上动了动,记起下午陶恂狼吞虎咽的模样,还是点了两份吃的——顺着陶恂的口味,左右他不过动两筷子。
然后推开了会议室的门,里面安静的很,以往有资格坐在里面的人大多走了个差不多,他和陶恂进来没一会儿,张博丛才拎着电脑进来。
偌大的会议室就三个人,显得格外空荡,张博丛拉了椅子坐下:“前段时间的抬价都是小儿科,我这回可真算是看见人傻钱多富二代了。”
感叹一句才继续开口:“三倍价钱,当初收购都是我一手负责的,现在也已经通过我的手差不多都转出去了,还留下一部分就是做个样子——实在不行拿去建座别墅,风景也是不错的,就是偏了点。”
“嗯,”沈琛翻了两页,微微颔首:“交给师兄我放心。”
张博丛差点掀桌子,你当然放心做甩手掌柜,奴役员工你哪样不行啊?
陶恂蹲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俩说话,头上显而易见的顶着朵乌云——嫉妒。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是太明白这事儿,脑袋不够聪明这事儿有时候就是这样显现出来的。
他知道张博丛和沈丛昨天去外面见了面,知道的第一想法就是找人在酒店外面守着,等这家伙出来就一顿胖揍,但揍人毕竟还是放在琛哥后面的,他担心琛哥,所以他跑了半夜联系人脉找关系,等琛哥的时候就把张博丛的事忘了,这会儿回公司发现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张博丛竟然还在。
但看琛哥这态度——
陶恂默默抓了一下椅子,他刚刚因为卢经纬的事儿在琛哥面前又丢了一次人,这回不敢再乱开口了。
张博丛是个好人,所以临走看着独自郁闷的陶恂嗤笑了一声:“小朋友不太聪明啊——”
沈琛把文件一合,等着张博丛一步三挪的出去了才抬眼看陶恂,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往他那里推了推:“你看一眼,现在公司缺人,师兄要忙土地流转的事宜,我要去管刘家那边的楼盘,招聘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陶恂受宠若惊的眨眨眼:“?”
卢经纬的事儿刚刚过去,他原以为琛哥应是对他失望透顶了的,他以前对这些事并不上心,纨绔子弟无拘无束,哪里做过这些,后来也不过是跟着沈琛而已,他自己负责事情还是不曾有过的。
沈琛淡淡看了他一眼,眼里不温不热:“我在国外这些年,国外公司并不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我的根基不在这里,现在不愿意留下的人走的差不多了,有些事你也是该好好试试上手了。”
国内的公司一开始创立的时候他其实是派的人过来的,那时候他记着避开陶恂,让他自己好好想好怎么活着,而自己不能干预他,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以至于四年从未回来一次,只是结局并不如他所想罢了。
毕竟不是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里的人对他尊重有余,敬畏不足,而他本身就是孤狼一样的性格,这样的公司其实与他有些分裂的意思,他将陶恂领进来 ,相当于空降富二代,他自己心里清楚是为什么,旁人却并不。
——公司里有些人瞧不上陶恂,陶恂不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如今能为了他忍着,但在公司里不是没有受过委屈,他不是不知道,而且公司蒸蒸日上,他就是想交些实权给陶恂,也必然有人不甘心,不愿意。
——而沈琛,向来不是愿意受人辖制的人,大规模辞退确实有伤名声,现在就不同了,是公司出事,他们另谋高就,就算说出去,错也并不在他这里。
就算目的是赶人,他自己也从未开口说赶人,错处也并不在他,他有洁癖,也从不让污点沾在自己身上——当然,他不过给了一个选择,怎么选还是他们自己的事。
这次清洗的彻底,剩下的他都能一力控制,再无所顾忌,能放手交给陶恂的也越发多了起来。
毕竟,他并不是真正让陶恂过来做个纨绔子弟。
陶恂还有点踌躇。
自知之明这事他一向是明白的,他自己从没做过这些事,万一又跟以前一样搞砸了——
他不想再在琛哥面前丢人现眼了——虽然差不多也丢了个干净。
沈琛看见他犹豫分了一丝眼神出去,半响,才有点无奈:“你就当是练手试试,搞砸了也还有我——没事。”
对外那样严苛到咄咄逼人的人,对上陶恂都能被逼到没脾气,松缓了语气。
——但如今公司紧急缺人,这时候拿招聘练手就有点分不清轻重缓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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