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下雨飞机延误了一个小时,陶恂和沈琛靠在栏上看着远处的飞机降落,眼里也不自觉的艳羡。
然后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真想跟着你走了算了,去哪儿都成。”
沈琛难得挑了挑眉,同他开了个玩笑:“跟着去讨饭呢?”
“那也跟着去 ,你讨饭我就给你捧碗,你去哪儿玩就哪儿,只要你不嫌弃我手笨拖累你就行。”
青年回答的不假思索,不知是当真心里是这样想的,还是只是那么随口一句可有可无的玩笑。
很多年后沈琛依然记得当初青年说出这话时候的神情 ,看似漫不经心,但在眼底深处却是他生平仅见的认真。
他不否认他有那么一刻的心悸,像是被什么人陡然推开了心里禁忌着的大门,长驱直入。
是他活了两辈子从未有过的心动。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去讨饭都肯那么是男是女,他又当真那么在意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慢慢回过头来,手里当真拿了手机准备去订票,眼里有罕见的像是火烧起来的灼灼的光:“去吗?那里的酒不错,不伤胃。”
——那是十八岁的沈琛第一次踏足异国他乡的第一个想法。
大洋彼岸,相隔万水千山 。他曾打点好一切让陶恂过来逍遥自在的过完他下半辈子,但那个蠢货不愿意,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到头来两个人都没能活。
他曾经无比的希望陶恂能踏足那片土地,如今依然这样想。
陶恂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他预感到自己碰触到了什么东西,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只要他答应——
但不是这个时候,不是这个时候,他现在走不了也不可能走。
他脊背僵硬的快要断掉,从心脏里发出来无数想要答应的声音,他陪着琛哥回过老家,去过深山,琛哥不论去哪儿他都愿意陪着一起去,以前都是他死皮赖脸的跟着,这还是第一次琛哥主动邀请他。
他感受得到自己攥在袖子里的手在颤抖,不停的颤抖,用力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才能使他不至于陷入失去理智的地步 ,他在心里说了无数次我去,我愿意,琛哥,我想跟你去,你让我和你一起去,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说:“不了——”
“我还得留在这里复查,我妈也不可能让我去,琛哥,等——等以后......”
但一边说一边抖,什么以后?
琛哥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他第一次开口邀请或许就是某种松动的暗示,他不知道琛哥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但是那样的举动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第二次,那是琛哥留给他的位置。
——可能错过这一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可是他没办法,他现在怎么能走?爷爷还在病床上,父亲还在抗着压力为陶家周旋,他的母亲甚至放下脸面回去求娘家人,陶家现在是什么境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不再是曾经什么都不知道纨绔子弟了,他得担起责任,而不是任性妄为,他不能跟着琛哥走,也不能叫琛哥留下来,他什么都不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关上了琛哥向自己打开的那扇门,但他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牙齿都磕磕绊绊到发不出完整的呼吸和颤音。
沈琛不是没有那么一瞬的意外但也就是那么一瞬,刚才是他冲动了,出国得办签证过手续,不是一下子就能完成的事,飞机再延误也不可能等他办完,而另一边的事情并不轻松,他也确实没有那个时间耽误。
时间到了,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在无意识的颤抖,嘴唇一片惨白,看不出任何血色,他皱了皱眉,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扔在了陶恂身上:“以后出来带外套。”
这场秋雨旁人不至于冷成这样,陶恂的身体在大病一场后果然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被带着些微体温的衣裳盖在手臂上陶恂整个人才像活过来一样,他忍不住往前跟着走,脚上根本停不下来直到被拦下来。
——他手里没有票。
沈琛坐在电梯往上去,他就仰着头跟着他削瘦矫健的身体抬起头追逐着看,冲他张了张嘴,他不知道琛哥能不能看见,他冲他比的口型是,我等你回来。
——我等着你回去 ,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去哪里我都跟着去。
我发誓,这辈子以后不管多少年我再也不离开你一步。
不管你是不是还愿意带着我去,我都想跟着你。
——
许魏瘸着腿赶过来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的看着沈琛过了安检口,留下的那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在下面抖的跟个筛子似的。
他差点骂人,跪了两天他爹终于是没办法让他爬起来了,但爬起来的时候还冷嘲热讽了一顿,他这才知道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他以为的天差地别根本不一样。
他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着旁边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的人,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怒气根本压制不住,一向稳定的声音都开始莫名的发抖。
“你他妈就这样让他走了?陶恂,你出息呀!”
他想指着陶恂的鼻子破口大骂,但自己眼睛倒先红了,声音都开始抖:“陶恂你个傻逼,你不会后悔吗?就跟五年前一样,他一去不回,而你以后这辈子恐怕都没那个机会再看见他!”
陶家要是倒了陶恂绝不会跟林朝是一样的结局,林朝是陶恂放水饶过了他一回,陶家要是倒台根本没有任何退路,现在已经是在风口浪尖退无可退的时刻。
“没什么好后悔的,只要这辈子他过的好就成,我什么样不重要——如果,如果陶家能逃过这一劫,我就告诉他——”
陶恂被吼的没觉得难受,反而笑了笑,只是神思有些恍惚,像是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然而他确实已经冷静下来了,声音虽然干涩的厉害,但却的确是认真的。
许魏像是一只暴怒的狮子,闻言忍不住冷笑了一下:“行,陶恂,你洒脱,说放就放,你玩的洒脱的很,你能做到再在我面前放屁!”
他被气疯了,已经完全顾不上平素的的教养风度,如果现在这里有东西他能全部砸个稀巴烂。
“五年前他说走就走,一点信都没给你留,摆明了就是想摆脱你,想让你个累赘离他远点,你那时候也这么说的吧?你做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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