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向来锐利的眼神少见的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些捉摸不透的意思,房间里的光线太过昏暗,只将他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来,边缘被夜色模糊的像是随时会融化进无边黑夜里。
陶恂从心底里渗出一丝恐慌来,他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刚刚是真做了什么事,还是他又做了些什么不能启齿的梦境,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他瘫倒在床上,身上的所有感觉包括疼痛都是迟缓的,看了很久,只觉得那个人越看越不像是真的。
——倒更像是他醺酒以后一点残念。
心里陡然升起来一股烦躁,他想抽根烟,然后很突兀的把手往前一探。
他是想抬手去摸一摸他的脸,或者是下颌也好,但没成功,半路就被截下了。
“别动。”
声音冷冷清清的,像是从极远的地方缓慢的流进耳膜里。
陶恂果然僵在那里没有动弹,只是抬起头看着他,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的眼睛透着说不清的迷惑和茫然,然后一点一点慢慢的亮了起来。
“琛哥?”
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子竟然哑的这样可怕,几乎是嘶哑难听至极。
床头的灯被打开,陶恂有一瞬间不适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沈琛已经下了床,没有避讳他,背影修长挺拔,露出的后背上有累累抓伤的痕迹。
陶恂喉咙滚了几滚,身体隐隐弓起来:“琛哥?”
那些伤痕太明显了,显然是刚刚抓上去没多久,他就是脑子再浆糊身体感官再迟钝,这时候也像是终于回过魂来。
......琛哥身上都是他刚刚抓的?
——地上是散乱的衣裳,被扯碎的衬衫和残破的布料纠缠着散落门口,湿漉漉的水迹从浴室的方向一路蔓延过来。
沈琛这房子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厅里就有包扎的东西,拿东西回来时陶恂就一直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像是飘在云端上,直到沈琛捉住他手的那一刻才有些许落地的真实感。
陶恂是怎么敢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去硬生生的扒着车窗不放,如果他当时再狠一点,大概他这双手就要被硬生生夹断。
从食指到小指都是淤青红肿,严重的关节处都已经脱了一层皮肉,最开始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处理,后来又淋了热水,到现在伤口处仍然还在不停的渗出血水,沈琛给他用碘酒擦拭过后才包扎好。
包扎到最后一个指节的时候他按住伤口,不出所料的听见陶恂倒吸一口凉气,但哪怕这样也只是僵硬着一动不动,丝毫不敢挣扎一下。
陶恂惨白着脸抬头,只看见沈琛眼底彻骨的寒意,很久,才放开那截小指骨——无声的警告。
沈琛把灯关了,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无人时他经常将灯开着睁着眼睛整整一夜,因为失眠,但此刻他更喜欢黑暗的环境。
天色依然暗沉,大概是凌晨,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的敲在窗沿,沈琛半靠在床头柜上,这张一向宽敞的床上还有另一个人,突如其来又无比自然的介入了他原本孤僻的人生。
“琛哥,我没碰过任何人,那是我带过去的人,你不信就去查——我跟他没什么,我帮过他一回,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但我确实没碰过——我只是,养在身边,养了几年。”
陶恂有点认命的意思,就躺在那儿看着身边的人,从斜躺的角度能看见轮廓削瘦锋利的下颌,像是刀剑凿刻而出。
外面传的再疯他底线一直都在,那是一个坐台的,他就以前看人被打的时候捞了一把,他不是什么好人,捞那一把就是因为那张脸轮廓有点像沈琛,但也就是像而已,他分的清清楚楚,不可能是就不可能是。
——那是沈琛出国留学的四年,他知道他在哪儿,但沈琛不想见他,他就克制着自己,四年来从未到走到他眼前一次。
那个人他打过招呼不让旁人动手,最恨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拉着陪着喝酒而已,就连沈琛刚回国那几回,他故意刺沈琛眼睛,也有作秀的成分在里头,他平时其实要比那种乱来的靠谱的多。
“至于其他的事琛哥你别管,”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眼睛里却是认认真真的:“琛哥,这种破事脏手,你别沾上,你好好做你的生意就好,跟你没关系,你等等我就成。”
——你等我什么都弄好了,才有那个资格同你站在一起。
他的头轻轻靠着沈琛一只手臂,整个人都平静的不可思议,极致的疯狂过去后他贪恋这种短暂的温暖,虽然感觉仍然不像是真的。
黑暗里沈琛像是笑了一声,他那一双格外锐利的眼睛低垂下来,从眼角里流露出几分刻骨的讥讽。
“然后呢?”
他陡然伸出手去,陶恂一下子顺着那股力道撞进了他的怀里,身边是一片昏暗,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头顶的声音依旧冷静而嘲讽:“然后看着你去死?”
——那声音里有他不能理解的克制和压抑。
“陶恂,你不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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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沈琛的声音很克制, 陶恂听不出来那是在压抑着什么, 只能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很近, 尾音擦过耳际,明明是讥讽的, 里面却又分明夹杂着什么别的东西。
陶恂不是个什么聪明人, 在对于沈琛的事上他一向把姿态放的低, 但他应该不会听错——琛哥是在心疼他。
他不敢确定, 但他丝毫不敢求证,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一下一下的敲过去,他很久没有说话也不敢动弹。
很久, 他稍稍抬起手, 把手放在了沈琛的肩胛骨上, 放的很轻,他十根手指头都被包的跟个粽子一样,几乎不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在抖。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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