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灵止从来没有想过,更不曾将这个字放在楮柏身上。
年少时候, 面的生死曾无能为力的时候,灵止确实怨过气过,怪上苍为什么那么狠心,要将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带走。
可后来,当灵止确实明白身为神巫的职责后,就不再怨了,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最后灵止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用自己的命来换天下太平。
如果当初畏惧这些,灵止就不会选择自己一个人扛了,毕竟当年神巫大人离开之前,并没有指定要自己接任那个位置。
对于灵止来说,自己做的选择,就没什么后悔可言,何况,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错。
仅仅需要牺牲自己一个,就能还天下安稳,那真的是太划算了。
“不,我从不曾恨过你。”
“你不必安慰我。”楮柏苦笑一声,“就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不然你就不会连舍身赴死都不告诉我。”
灵止沉默,他当年做出布阵的决定,确实没有想过要告诉楮柏,不是因为担心楮柏会阻拦,事实上灵止知道,那时候就算自己告诉楮柏真相,他也不会阻拦。
毕竟权利对那时候的楮柏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人的一生都在做选择,怎样的选择就会有相对应的结果,好坏谁也无法预料。
灵止心知肚明,自己的选择不是为了楮柏,而是为了整个部落的安危,他从来没有一刻后悔。
灵止看着楮柏,无比真诚地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说一声谢,我现在能站在你面前,也是多亏了你。”
楮柏听见灵止这么说,瞬间激动起来,哭着想要保住灵止。
却被凭空伸过来的一只手给拦住了。
应宸没有说话,只是表情看起来很不好。
心里很清楚,虽然这个身体是杭睿的,但实际上却是灵止的,是在他的骨架上搭出来的肉身,而且只是一个拥抱,按理说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应宸就是很在意,那个楮柏看灵止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
应宸默默收回手,问灵止:“现在准备怎么办?”
灵止愣了片刻,低头看着地上那黑石的碎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着楮柏说:“该现身了,梼杌。”
“灵止,你……”
“别装了。”灵止打断了楮柏的话,“你禁锢了楮柏的魂魄,没有你的允许,他怎么可能出来,就算你能读取他的记忆设下这个幻境,但你终究不是他。”
“我怎么不是他?”楮柏的表情忽然变得冷漠,刚刚的悲伤全然不复存在,“他将魂魄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了。”
灵止和应宸瞬间摆出防御和攻击的姿态,面对梼杌,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筹谋这么久,势必不会轻易妥协。
“灵止……”楮柏表情痛苦地喊着灵止的名字,“你别管我……”
分不清那究竟是梼杌的伪装,还是楮柏,然而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得不防。
“不能动手。”灵止拦住了要动手的应宸,看着楮柏,着急地说,“现在梼杌占据着楮柏的灵魂,如果你出手,且不说是否能解决梼杌,但楮柏肯定魂飞魄散!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眼下的情况对于应宸来说,是一个除掉梼杌的绝佳机会。
此时梼杌故意跟楮柏捆绑在了一起,附身在楮柏的灵魂上现身,可能就是它最脆弱的时候,应宸回想之前自己对它的重创,就算它有通天的能耐,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好了,所以它只敢去找杭睿,而不敢直接在自己面前现身是有原因的,如果能趁着它还没恢复,先在这里解决了它,从此就能高枕无忧了。
然而梼杌也是吃准了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身为御判司的主人,不得伤害凡人是首要准则,而灵止……如果灵止对楮柏有恨意,那或许还能出手,但现在……绝对不可能。
果然够狡猾。
“灵止……”楮柏抓着胸口,像是拼命想要摆脱什么一样,表情很是痛苦,“杀了它!不要犹豫!”
“楮柏……”灵止手里握着那根金色的权杖,忍不住的发抖,在他短暂的一生当中,从不曾亲手降服过什么凶兽,难道唯一一次出手,就要用在曾经唯一的朋友身上吗?
“你还在犹豫什么!”楮柏大吼一声后止不住的咳嗽,“咳……我知道是它,是它教唆我大哥勾结外人犯上作乱,还害死了我母后和二哥,甚至……咳甚至,还让我亲手弑父,这些种种,它死不足惜!”
听见楮柏亲口说出这些,灵止心里猛地一阵,当初自己那样怀疑,楮柏都没有承认,现在听到真相,灵止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竟然真的是他亲手害死了先王……楮柏,这罪孽,你要如何担!
“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拉着他一起死!”楮柏止不住的咳嗽,“灵止,动手吧!死在你手上,我毫无怨言!”
应宸看了灵止一眼就知道他绝对下不去手,灵止和杭睿最为相似的一点,就是心软,也爱揽一些不必背负的责任在身上,但重情却是他们最可贵的软肋。
“或许也是我们罪有应得。”楮柏调整呼吸,缓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看着灵止说,“如果不是我们心有杂念,也不会让梼杌有机可乘。他只是钻进了我心里,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无限放大,促使我们去做了那些错事,如果一开始我没有……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够了!”梼杌突然占据了楮柏的灵魂,声音嘶哑大喊,“来啊!你不是要玉璧吗?那就过来拿啊!”
梼杌往后退了一步,露出身后石壁上嵌入的一块琥珀,琥珀中间赫然是一块苍璧。
灵止下意识就要往前走,却被应宸给拦住了。
之前梼杌“好心”将玉琥交给杭睿的结果就是让他吐血晕倒,这次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是最后一块玉器,只要灵止拿到手里,整个太平阵就被彻底打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越是这种关键时刻,就越是要小心。
何况在应宸的计划里,要开阵,就必须要先解决梼杌。
梼杌谋划了近三千年的局到底是什么?它究竟想从这里得到什么?这里有什么是他不惜花上三千年的时间也一定要坚持的?
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应宸心头,按照梼杌狡猾的性子,这其中恐怕藏着的还不止一个目的,所以应宸不可能让灵止去拿。
“先解决梼杌,否则后患无穷!”应宸眼神一直盯着梼杌,小声对灵止说,“这里是你布下的太平阵,你一定能做点什么我做不到的!我们要是不想办法在这里把梼杌给解决掉,等到他想办法出去了,我们就更奈何不得他了!”
道理灵止都明白,可究竟该怎么做,灵止还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