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面条里,给她加了鸡蛋。蛋花被他煎得金黄金黄很漂亮。
而面条洁白,清水汤,淡淡的飘着一些翠色葱丝,只是光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他双手捧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放在柜台旁边的小桌上,说:“吃吧。”
一如初见时,他给她鱼,说:“吃吧。”
苏听看了看他,只觉分别不过一年多,他长高了,更长大了。当初,他只是高她小半个头,而现在,她只到他颈项,锁骨那个位置。
她想说话,可是发音再度卡着,只好执着手机敲了一遍:“看来清迈寺院的伙食很好嘛?!”本来就是一句调侃话,用手机语音一发,更觉滑稽可笑。
明海一怔,蹙眉。她还是不愿开口讲话。
他在面里还加了许多红萝卜。面条非常好吃,就是要把红萝卜扒拉出来很麻烦。他见她动作不悦,要把碗收走,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手顿了顿就要收碗。她急了抱着面碗跑一边蹲着吃,就像初见时那只捧着他的鱼啃的大猫。
明海揉了揉眉心,说:“挑吃浪费,不把碗里的红萝卜吃完,就不准吃面。”
苏听:“……”她暗暗又拨拉了几条出来,他轻咳一声,她赶紧捧紧面碗。
呵,这只大猫还很护食。他哼了一声:“你有毛病,得治。”
苏听执着手机按,滑稽的手机声起:“你还专治不服了?”
“对,专治你各种不服。”他低笑了一声。
他进厨房,给她端了一小碗面汤来,说:“喝这个面汤,碗里的都糊了。”然后走出店门,在廊道阴影里盘地坐下,开始念诵做功课。
苏听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很细心。
吃完面和汤,她把碗筷拿进厨房洗了。再出来时,他还在廊道下静坐,两手轻垂,搭在膝盖上,体态自然,是最轻松舒服的姿态,但腰身挺拔,坐得端正。
苏听看得起劲,就在一旁打量他。
过了许久,他累了,便将左脚伸了出去,改为右腿盘着、左腿竖着的坐姿,而手也动了动搭到了左膝盖上。日光下看,还真像一尊面相俊美庄严、姿态妖娆的佛。她轻笑,而他没有理会。
苏听执着手机:“哎,你犯了杀戒。”
明海眉间轻蹙,没有理会。
“你杀了鸡蛋。”
明海眼睛依旧闭着,淡淡道:“是没有交/配过的母鸡下的蛋,里面没有胚/胎没有生命,是素的。”
“你杀了小章鱼,明明它那么可爱。”苏听借着手机又说。指的是初见的那一会。
“那串章鱼烧烤是你吃的,而且,那晚所有的鱼都是你吃的。”
苏听眨眨眼睛,好像真的是这样。那一次,她太饿,一直抢着烧烤架子上的肉吃,记忆里,他好像真没动过食物。
太阳更猛烈了,有汗自他额间滴落。
苏听走到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来给他擦汗。
他闻到了极淡的松木橙花香味,是她指尖的微香。
他坐着,不动。
“哎,你睁眼看看我呗。”
他双目紧闭。
汗,再次从他额间滑落,渗入浓密的修长眉毛里。她的指腹从他眉骨上滑过,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两两相望。她的指腹还贴着他眉骨,指腹微温,而他体肤滚烫。
苏听惊讶,“你持戒修行,你在抵抗情欲。”
明海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领悟得挺快。但他只是淡淡道:“不戒不戒,没有什么是需要戒的,随性而为,心中有佛,心是空的,心是满的。戒与不戒,不拘泥于形式。而且我没有出家,我只是喜欢静修,可以安安静静想想事情而已。”
苏听在他身边坐下,又问:“你多久没碰荤腥了?”
“整整一年。”
苏听吓得吐了吐舌,要她一年不吃肉,不是人生还有没有乐趣的问题,而是她会直接饿昏过去的。
“你会泡茶吗?”明海又问。
苏听点了点头。
“在玻璃柜后面的架子上有茶托茶具和茶叶。”他又闭上了眼睛。
她站起,转身。风起,还是松木橙花的微香。
明海一怔,心想,不是风起,没有风,是心动。
心若止息,便是无味无色。
苏听搬来了小木桌,在廊下煮茶。
他偶尔指点她几句,更多时间是在闭目养神。
“头交水,二交茶。始时,茶叶紧索,茶冲撞而无味。泼去头道汤,一为净茶,一为静心。第二交,刚到好处,茶味出,像人之开窍。三交浓,起人生无穷哲思。”他轻声说道。
她已品到了第三道。
他端起白瓷杯子,茶汤清淡,翠色潋滟。他抿了一口,没有任何评价。
苏听想,自己还真像给上神煮茶的童子。想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
四周很静,甚至好像能听到廊下白牡丹微微盛开的声音。她赶忙收了声,看向他。他蹙眉,垂下眸来看她。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只见他长睫似鸦羽,在眼底覆下层叠阴影,一颤一颤的。
他还是那三个字:“欲心重。”
***
他和她一道上山。
寺庙门前小道上有好几棵松树,分别是望客松、迎客松、陪客松。
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去的,苏听的脸就红了。
已是下午五时,下午课也结束了。
苏听有些惭愧。
走过飞拱道时,就见不饿禅师和豆芽师兄在下棋。
一边焚着檀香。
白烟轻轻飘飘,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苏听走到禅师身边。